廷尉府連夜嚴刑拷問了秦醫官,未能問出半點關于私販元國情報之事。席見公大人氣得将關人的鐵欄子都打彎了幾根,下令任何人不準前往探視,就算秦醫官家中好幾名婦孺跪在廷尉府門前幾日,那廷尉府就是連門都不開,也不讓進。合劑局的幾名醫官前去求情也無濟于事。
那書肆地下倉庫運出去的書簡全數充了公,不過都是些民間戲本子和一些詩詞歌賦。書肆第二日便改了号成了藥材鋪,裡面鋪滿了各式藥草。說是藥材鋪又不像别家那樣一面放了整牆的藥材櫃子,有掌櫃的在高高的櫃台後抓藥稱量賣藥,所有藥材全部鋪在高到半腰的木架子上,與其說是賣藥材,不如說是曬草藥。日日一開門便有人将草藥搬出門外讓日頭猛曬,陽光沒了或是傍晚了就又有人将草藥全部搬了進去。若有人來買,就是一捆一捆地賣。
又過得幾日,在廷尉府各種方式的拷問中,終于從喬老頭嘴裡拿到了一點消息,便是大陳國曾派人私下找到他們,許諾他們若能從元國傳任何他們不知道也拿不到的消息,遞至大陳國指定醫館的接頭人手中,按消息重要程度支付金子。
大陳國從元國偷買消息的事情被拷問了出來,也并未滿天飛,這消息還是空青在一日天黑了回家時專程找了個沒人的時候來看我說給我聽的。
姜空青忽而被聖意提為了都城巡将副職,之前隻能在城門巡察,如今能帶兵在都城内巡察,算是晉了職。
阿父滿意得相當不行,本是要宴請一日,被空青拒絕,原因不詳,隻見他們父子兩人在房間内關起門半日,竟不知在裡面嘀嘀咕咕講了什麼,讓我和阿娘在門外等了許久,看那門開後站在門後的阿父雖笑意滿臉,但絕口不提。
從頭到尾我沒有聽到呂南樓晉升的消息。這事照我看來全盤都是他在策劃,從一開始派人緊盯書肆,到我和空青查到線索跟去,放了火,逮了人,挖了消息出來,就連廷尉府的席見公大人都能在此事有了作為,聽說是聖上找了個理由獎賞了一馬車的瓷器。
一日忽而有廷尉府的人來到姜府,說是帶了個消息來問我。
那廷尉府的來人遞上了廷尉府的牌子道:“席見公大人差小的來請姜府白蘇姑娘,說是前幾日抓的秦醫官,點名要見姑娘。”
一旁的空青楞了後笑出聲:“秦醫官不是階下囚了麼?如今階下囚說話也這般硬氣了?可以點名想見誰就能見誰了?”
那人恭恭敬敬道:“他說若是我家大人想問點什麼,非得要白蘇姑娘在場,他也有問題想問問白蘇姑娘,願意以一問換一問。”
空青微微怒道:“席大人可有将所有廷尉府的工具都招呼上一遍?有罪之人能有這膽量提條件,是不是席大人不曾用完逼供招數?”
那人依舊恭恭敬敬:“這倒不是,那秦醫官一進去,席大人便即刻上了最嚴厲的拷打工具,皮開肉綻了他也不曾說一點消息。如果肯開口了,席大人想着不至于将人弄到話都說不出來,便是可惜了。”
阿娘出現在身後:“空青,你莫要啰嗦了,既是廷尉府席見公大人所派,我們自是全力相助。白蘇,你讓空青陪你走一次罷。”
那人又道:“那秦醫官點名隻見白蘇姑娘一人,所以……”
空青待要反駁,阿娘淡淡道:“不要緊,空青送過去,就在門外等就好,從我姜府到廷尉府來回不算近,到時候不用勞煩你們送我家白蘇回來了。”
直至從家裡坐上馬車到廷尉府門前下車,我都未說半句話。
我進門見過席見公大人,他上下大量我一番後道:“我們會在隔壁有人聽你們之間的對話,雖然并不知道為何他點名要見你……不過放心,這位秦醫官是挂上鎖鍊了,想要動手打人怕是困難一點的。”
空青在門外,我被帶到一間四周封閉,隻有兩扇門出入的房内。
門關上後,我看到了真的是被鐵鍊鎖住手腳坐着的秦醫官。他身着囚服,已然沒有之前那般斯文,發絲淩亂,那身衣服估計換過,看不出曾經被嚴刑拷打的摸樣。
我給他微微行了一禮。雖說他是被抓了送進來的,但好歹也曾是我間接的上司。
他原是閉着雙眼,等我行完禮後微微睜開雙眼,将我上下看了看,那聲音變得了嘶啞渾濁:“姜姑娘,我們不說廢話了。”
我清清嗓子:“我聽他們說,你要和我一問換一問?”
他沉默半晌後道:“是,我仍然有幾個問題想不通,得不到答案,恐怕不會瞑目。”
“叛國尚不是死罪。聖上也會看輕重,你的态度若幹脆交代,并且也未造成将士傷亡,也還有餘地。”說罷我靜靜看着他。
“你那夫婿呂南樓去搜了我府,不知他找出了什麼?”他轉移了話題問我。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他去搜過你府上,更不知道他找到什麼。這幾日我不曾見過他。”
秦醫官忽然輕蔑一笑:“我量他也找不出什麼,年紀輕輕雖然當上了這官位,但也還是年紀輕輕罷了。”
我看他坐着我站着,感覺有些累,索性從旁邊搬來一張椅子,面對面坐在他面前。
“廷尉府裡想問你幾個問題?都是什麼問題?”我打斷他,不想和他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