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遙一見黛绮絲，原本嚴肅的神情立刻變得高興起來，他有些意外，笑吟吟地迎上去：“你怎麼來啦？”

最近黛绮絲自創了幾道新的劍招，想找苦兒切磋，但苦兒好幾天都沒去凝翠園，隻好親自來找她。

黛绮絲見苦兒跪在地上，臉頰紅腫，忙伸手将她扶起，有點不悅，對範遙說：“範右使，你何必對一個丫頭動氣？她的劍招是我來指點的，若有練得不對的地方，你責備我便是。”

苦兒一怔，此時她還不知黛绮絲的身份，怕她會得罪範遙，忙道：“小姐，這不幹你的事，是我……”

黛绮絲擺了擺手，打住了苦兒的話，冷冰冰地對範遙說：“隻是我不理解，孟銘揚教的是新月劍法，苦兒學的也是新月劍法，怎地便有了正邪之分？”

範遙忙解釋道：“銘揚重内功，苦兒重招式，這當中便有大大的不同。”

黛绮絲卻不以為然：“剛才你說，武術的要點在于内功，内功一成，便無往不利，認為修煉内功才是正途，可我并不這麼認為。依我看，武術的要點在于招式快速，招式一成，縱然内功平平，也能克敵制勝。苦兒擊敗了孟銘揚，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範遙道：“苦兒雖然赢了，但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招式，這就是内功薄弱的後果。我并非否認将招式練快練精不好，但要點在于主從不同，到底是以内功為主。”

黛绮絲針鋒相對地說：“苦兒不能控制自己的招式，也許是因為還沒将招式練得足夠純熟，不一定是内功薄弱之故。我波斯總教的教主梅利卡，煥星使古多斯、耀陽使阿茲蒙、大聖寶樹王阿夫坎等一衆高手，也沒幾個精研内功的，不也一樣可以輕松駕馭各種精妙的招式？”

範遙耐心地解釋：“先練招式，固然容易速成，見效極快，但以内功為底，根基沉穩，成效雖慢，卻後勁十足。剛練得一年半載，定是将招式練精練快的人占上風，但各練十年，練内功的人就會慢慢趕上。十五年後，練内功的就會越來越強，逐漸将練招式的抛離。到得二十年，那練招式的就望塵莫及了。苦兒雖然僥幸赢了銘揚，那是因為銘揚的内功還沒練到家，若銘揚将内功多練幾年，苦兒就不是對手了。”

他本來還想說，正因為中原文化強調根基，武林中人皆以修習内功為重，所以中土分教的高手比波斯總教多得多，久而久之就脫離了波斯總教的控制。

開禧三年，中土分教與波斯總教曾在紮格羅斯山舉行過一場比試，盡管波斯總教的弟子招式千幻，套路萬變，但中土分教的弟子憑着深厚内功，以拙勝巧，以靜制動，将對方全數擊敗，終于脫離了總教掌控，自立門戶，奠定在中土的基業。這些事實都足以證明練内功的重要。

但黛绮絲不甘示弱，堅信自己的觀點才是正确的，範遙對她素來遷就，隻好啞聲忍讓了。

其實内功與招式之辯由來已久。各派主張不用，理據也不同。即使在同一門派之内，亦意見紛纭，更有甚者，互不相讓，必較雌雄，導緻宗門陷入分裂。

範遙說的道理，波斯總教不少前輩，早有察悟，黛绮絲因為年輕，所以還不明白，她仍辯駁道：“若要等二十年才能練成高手，早已人老珠黃，還能在江湖上有什麼作為？”

平日在明教中，若有人敢與範遙這般争論，他必定疾言厲色，力斥其非，辯個不休。但此刻，他竟不以為意，隻是一笑置之，看着黛绮絲的神情癡癡迷迷。

黛绮絲又說了一番理據，範遙凝視着她，唇邊的笑意久久蕩漾，到最後竟然還附和道：“你的見解，也頗有獨到之處，範某心悅誠服。練内功确實不能一蹴而就，也很費耗時間，如今明教正是用人之際，如果教中弟子能先把招式練快練精，對于上戰場殺敵也很有幫助。”

見範遙竟然服軟了，苦兒和孟銘揚愣愣地對視了一眼。

黛绮絲這才淡淡一笑：“本來遙袅堂的事，我作為外人不該多問。隻是，範右使你平日對苦兒未免太嚴格了。”說罷，對苦兒小聲道：“别搭理他，我們去凝翠園。”也不征求範遙的同意，牽了苦兒的手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