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範遙陪着她，兩人一路慢慢往回走，範遙出聲問她：“明天就去上任？”

苦兒腳步稍頓，眼眶有些酸澀，點了點頭，卻惆怅道：“可我還是想留在你身邊，我不想當什麼門主。”

在明教，哪怕是小小一個分壇中，每一個職位的競争都非常激烈，苦兒能夠成為門主，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她一番孩子氣的話把他都逗笑了，道：“你别小看門主之位，要是真有那麼一天，明教推翻了鞑子朝廷，門主就會變成一個大官呢。”

苦兒眨巴着眼睛，問道：“那你是光明使者，地位僅僅次于教主之下，你和楊左使是不是要當左右丞相？”

範遙眼神一凝，目光中滿是雄心和傲氣：“這個自然！不過，當什麼官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定要襄助教主完成大業。我和楊大哥的一生都是屬于明教的，為了明教，我們什麼都可以犧牲。”

苦兒聞言歎了口氣，男人就喜歡建功立業，不喜歡平平靜靜地過日子，以前小旺是這樣，範遙也是這樣，明教中有很多人都是這樣，甚至，她覺得自己也開始變成這樣。

範遙見她目光蒼涼，仿佛成為門主并無半分欣喜，奇道：“你不是說，你想為本教立功嗎？現在你做到了，應該開心才是。”又故意打着趣，說道：“如果是因為離開了遙袅堂，見不到我而舍不得，那大可不必，我以後常常去看你，好不好？”

這一番話正說中苦兒的心事，心想：這個範右使隻怕早就嫌我煩了，巴不得我趕緊離開他。

又想起那日他明白地說過隻當她是好朋友、親妹妹，實在不應該再對他胡攪蠻纏，低下頭，黯然地說：“你之前的近身婢女寶兒已經回來了，有她照顧你的起居飲食，我也放心。公務上的事，向來也有孟大哥幫你的忙，我更沒什麼可操心的了。你教務繁忙，也不必常來看我，我知道你當我是好朋友，有這份情誼在，就夠啦。”

範遙看她這番姿态，心中明了，有些後悔自己不該提了，兩人都不說話，遙袅堂上上下下顯得格外甯靜。

良久，一隻翠鳥飛過，“嘎嘎嘎”地從庭院飛往更遠的地方。

她回了房間，收拾好東西，這一夜輾轉反側。

一想到今晚就是最後一晚留在這裡，不免有點依依難舍。一時又想起範遙從未開聲挽留過她，那一句“我當你是好朋友、親妹妹”的話語不停在她耳邊重複……也不知糾結了多久，才昏昏睡去。

誰知，第二天一大早，範遙就過來叫醒她了，催促道：“苦兒，你快醒醒！已經不早啦！”

苦兒揉揉眼睛，打着呵欠看着窗外剛剛泛起的魚肚白，沒好氣道：“這才剛剛天亮！”

範遙卻不由分說，搶過她抱在懷裡的被子，義正言辭地說：“你現在已經是門主，今兒又是你去地字門任職的第一天，起晚了成什麼體統？再說了，你不早點幹完那邊的活，我的事情誰來做？”

苦兒怔愣了一下，還以為聽錯了，驚訝道：“你的事情？”

範遙故作嚴肅地說：“當然啊，遙袅堂的事情那麼多，我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我費了多少時間，才栽培了你這個‘副手’出來，随随便便讓你跑了，那我不就虧大了嗎？我跟教主說了，地字門一向事情不多，你在那邊随便應付一下便可，平日裡還在遙袅堂伺候我。”

苦兒聽了，眼睛一亮，翻身坐起，摟住了他的脖子，叫道：“真的嗎？我還可以回來嗎？”

範遙被她這麼一摟，心中怦然一動。懷裡的人兒肌膚溫暖，細細瘦瘦，惹人憐惜。

他不由得面紅耳赤，忍不住擡起手臂，但随即反應過來，回抱的手勢變成捏住她後頸，将她粗魯地拉了開來，迅速闆起臉，擺出一副冷淡的模樣：“喂，你高興歸高興，不要趁機占我便宜。”說罷，急急起身離開了。

苦兒哈哈一笑，一雙眼眸閃爍着欣喜的光芒。

範遙剛出去，就有幾個婢女入到房中，圍了上來，幫她穿衣服弄頭發，把她收拾得煥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