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的落地窗邊,顧風眼神飄的很遠很遠,樓下的大草坪像綠色毛絨毯子,沈雲帆正帶着灰灰在那裡打滾。
他和這個古怪的新同桌暫時達成了共識,共同撫養一隻瘸腿小狗。
沈雲帆說自己為灰灰制訂了一整套訓練計劃,即使隻有三條腿,也能成為一隻靈活的小狗。
顧風對此持懷疑态度,他忙着複習月考,草稿紙用了一沓,做題的間隙擡起頭,沈雲帆高高舉起手,朝他打招呼。
真傻!他不用學習的嗎?
顧風覺得沈雲帆就像一隻小狗,愛睡覺,愛玩,每天傻樂。高三了啊,是該好好學習的時候,他有時候想要對沈雲帆這麼說,話到嘴邊卻突然驚覺,自己既不是老師,也不是沈雲帆的長輩。
他才十七歲,總被評價為少年老成,不成熟的外表下藏着一顆蒼老的心髒。
把視線收回,又埋頭于字母和數字組成的迷宮裡,剛想出個思緒,手機不适時的震動了兩下。
他皺着眉走到自習室外面,“沈雲帆,不是跟你說了别打擾我……”
電話那頭的聲音焦慮不安,是他從沒在沈雲帆身上見過的情緒。
“我馬上來。”
圖書館的樓梯間狹小而曲折,他的表情依舊冷靜,眼睛卻暴露出一絲慌張。
導演喊了“咔”,陸泊舟拿着小風扇就走了過來,搶先季全一步問:“還好嗎,要是覺得不舒服千萬别強撐。”
“醫生說了我恢複的很好。”
一場戲拍完,整個劇組忙忙碌碌,林祁和陸泊舟進了房車,是劉毅特地租來的。
幾個助理也跟在後面,空間頓時變得擁擠了起來。
“小祁,傷口千萬得注意。”季全絮絮叨叨的,“喝點水,夏天容易中暑。”
“我煮了綠豆湯。”陸泊舟示意錢小魚拿塑料杯,“在外面曬了那麼久,大家都喝一點解解渴吧。”
他先盛了一杯遞給林祁,這才分給其他人,季全微微撇了撇嘴,心裡不大高興。他向來習慣了大包大攬,兩個小助理也是聽他的安排做事,但陸泊舟最近卻總是搶在他前頭。
“謝謝陸哥。”兩個小助理剛到劇組,還有些不适應。
“沒事。”陸泊舟笑笑,問林祁,“好喝嗎?我明天再煮一點帶過來吧,這幾天氣溫都高,又有戶外戲。”
林祁沒回答,隻是問:“你喜歡做飯?”
“我們陸哥是廚神級别的,煎炒烹炸樣樣精通。”趙宏說,“不上個做飯綜藝都可惜了。”
“沒那麼誇張,我剛工作那會自己租房住,為了省錢才做飯的。”陸泊舟說,“也都是看着網上的教程學,味道很一般。”
“哥,你太謙虛了,這綠豆湯比我媽熬的都好喝。”小助理驚呼。
林祁卻淡淡的,談不上是高興或者不高興。租房,做飯,和視頻裡是對上了。
*
老人們常說烏鴉會給人帶來厄運,顧風想,自己就是那隻黑色的烏鴉。
寵物醫院裡,年輕的女醫生眉頭緊緊皺成一團,“誰是小狗的主人,你們家大人沒來嗎?”
兩人異口同聲的說出“我”,又不約而同的閉了嘴。
“兄弟是吧。”醫生說,“小狗暫時是脫離危險了,不過檢查結果很不好,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顧風心髒猛地縮緊,那種不安和窒息似乎有了形體,扼着他的咽喉。
“先天性心髒病,建議手術,否則會嚴重影響壽命,不過手術的費用不低。”她看了看兩個人,“你們最好還是叫家裡的大人來。”
拎着一袋子藥從寵物醫院出來,沈雲帆有些無精打采,走了好長一截路都沒有說話。到路口時,他才開口道,“顧風,你要是不想養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
他不能強人所難,原本顧風接受灰灰就是被他死纏爛打才不得已妥協。
拐角處的大樹遮住了陽光,灑下一片樹蔭,和光明的世界劃出一條界限。沈雲帆很沮喪,像路邊被人踢了一腳的小狗。
“我沒說過要棄養。”顧風站在台階上,比沈雲帆高出一個頭,“總會有辦法的。”
沈雲帆突然擡起頭,不可置信的看着顧風,“同桌,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了!”
坐在廣場的長椅上,時不時有白色的鴿子起起落落,沈雲帆劃拉着一根撿來的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
“我每個月零花錢是一千,我媽說如果我學習有進步可以加錢,不過這有點難。賣掉幾雙球鞋大概也能湊幾千,不能賣太多,會被發現。”沈雲帆絮絮叨叨着,“同桌,你在之前學校是第一?”
顧風點頭,他又繼續念叨,“附中每次月考都有獎勵,你考個前二十應該問題不大,那就是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