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天總是嘈雜的，王嬸聲音中氣十足，“哪有大早上去的，我在家疊金元寶呢，下午讓二子開車送我們去，現在老了爬不動了。”

陸泊舟心裡突然沉寂下來，原本的慌張也變成了一條宣告結束的直線，情緒拉扯到極點的時候，反而麻木到沒有知覺。

他已經二十五歲了，不再是十幾歲無助的少年。

尋州的戲隻剩下兩天，他看着日曆，心跳如擂鼓。

“陸哥，該去化妝了！”趙宏在門外喊他，陸泊舟深吸一口氣，胡亂抹了把臉。

*

比夏天更美好的，是夏天即将來臨之際。傍晚的天邊已經有了更絢爛的色彩，風中的暖意難以忽略，沈雲帆在目标院校那一欄填下北體，反複看了幾遍，露出滿意的笑。

“周末來我家玩吧？”他向顧風提議，“我媽說要好好感謝你。”

他的成績一路上升，讓親爹親媽都感到難以置信，還是老王再三告訴他們，沈雲帆是不可能抄襲的，他就是睡大覺也懶得去看别人答案。

“你别把我說的太好。”顧風笑笑。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你是不是緊張了？”沈雲帆打趣地看向顧風，“放心，我媽是個顔控，就喜歡你這種學霸型的帥哥。”

顧風眉頭皺了一下，沈雲帆适時的壓低了聲音，“放心，我沒蠢到要在這個時候出櫃。”等上了大學，天高皇帝遠，再也不需要偷偷摸摸的牽手和親吻。

“好，周末去你家。”顧風無奈地答應，撞上小男朋友委屈的眼神，最近學習太忙，似乎有些冷落了他。“晚上給你發灰灰的照片，它已經學會握手了。”

沈雲帆果然高興起來，“我就說灰灰很聰明的。”

顧風摸上他的頭，“你也很聰明。”

沈雲帆還沒來得及臉紅，突然聽到伊然的咳嗽聲，“兩位，能不能注意點影響，别老在班裡打情罵俏。昨天發的數學試卷訂正好了沒，老王要收上去看。”

顧風眼看着沈雲帆的臉從白皙到漲紅，低頭在桌肚裡翻出一張皺巴巴的卷子，還不忘給他和伊然一人一個白眼。

“你還笑，下次不許在班裡摸我頭。”沈雲帆瞪了他一眼。

顧風努力憋住笑，眉眼卻依舊彎彎，握住沈雲帆打過來的拳頭，“好了，我不笑了。”

“你以前都不怎麼笑的。”沈雲帆看着他，像是看癡了，“晚自習之後能不能晚點走？”

小男友的心思全然寫在了臉上，顧風拿起筆，故作鎮定，把草稿紙推向沈雲帆。

-又想要了？

沈雲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别說的這麼色|情好嗎？我血氣方剛的年紀，談個談愛想親兩下不是很正常嘛。”他把那頁紙撕成碎片，消滅了證據。

“正常，正常。”顧風柔聲哄他，窗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對面教學樓亮着幾十盞燈，草叢裡隐約聽見蟲鳴聲聲。

兩人的戀愛堪比底下黨接頭，從早讀到晚自習，十幾個小時，總處在人群之中。沈雲帆以前是很愛熱鬧的，現在卻無比渴望能有獨處的空間。

“男朋友，要懂得節制。”黑燈瞎火的樓梯間裡，顧風湊近沈雲帆的耳朵。

聞到一絲血腥氣，沈雲帆伸舌頭舔了一下嘴角，疼得嘶了一聲。“顧風，你是狗吧。”嘴上說的好聽，親起來完全是另一副樣子。

“我血氣方剛的年紀，忍不住不是很正常？”顧風牽起他的手，“小心點，看着路。”

樓道裡很黑，遠處路燈的光像螢火蟲，城市裡少有星光，沈雲帆一擡頭，黑幕般的天空中挂着幾顆星星。

他仰着脖子，“那是北極星嗎？朝着那個方向，就能走到北邊？”

顧風很想告訴他說，他看的那個方向，正對着學校的南門。

“是，北極星很亮的，隻要跟着它，就能走到北方。”

“聽說北邊冬天特别冷，千萬不能去舔欄杆，舌頭會凍在上面，想想就很可怕。”沈雲帆眼裡是迷茫和向往，“西北是什麼樣子，到處都是戈壁灘嗎？能不能撿到寶石？”

“遍地都是寶石，一抓一大把。”顧風揚起嘴角，“高考之後我帶你去看，我們撿兩顆做戒指。”

沈雲帆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假的，遍地都是寶石大家還不争着去撿啊？”

“沈雲帆，你真的相信啊？”顧風終于笑出聲來，“你這麼好騙，幸好做了我男朋友，不然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呢。”

這話不知道又刺激到沈雲帆哪根敏感的神經，他冷哼一聲，不再理顧風。

“我錯了，真的錯了，遍地都是寶石是假的，想送你戒指是真的。”顧風拉住他，在路燈下，影子重疊在一起，拉得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