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猛烈的大火。
火苗騰然而起,化為豔麗的紅雲,形态變化萬千,炙烤着漆黑的天際。
姬霜感到很熱,呼吸不過來的悶熱,鼻尖嗅着燒焦的氣味,頭痛、惡心,幾乎要吐出來。
這裡依然是尤麗絲制造的幻夢。
但比上一幕要險惡得多了。
姬霜是黑暗之神的飾演者。
玫瑰則扮演着惡魔領主尤麗絲的角色。
她們兩個的形象都變得很年幼。
一片火海席卷了偏遠的村莊。
被母神派來救火的姬霜,隻找到唯一的一個幸存者。
那是一個女孩,蒼白的發,紫紅的眼,有種病态的美感。
像饑餓将死的美人,伸出一隻毫無血色的手,掌心握着飽滿多汁的葡萄,眼底也映出葡萄鮮紅發紫的色澤。
那就是填充了“尤麗絲”位置的玫瑰,年齡仿佛瞬間倒退了十五歲。
姬霜向她伸出手。
女孩警惕地後退,疑心她要搶奪自己僅有的食物似的。
姬霜笑了,摸了摸小号老婆的頭,“記憶也倒退了?你記得我是誰嗎?”
玫瑰的眼底透出疑惑。
姬霜以為她會說出尤麗絲的台詞。
目前的劇情看來,黑暗之神将火災的幸存者尤麗絲收為手下,才有後面發生的事。
她們在重溫那場舊戲,彼此将要說的話自然也都是戲中人曾經說過的了。
結果,出乎意料,玫瑰問:
“你是我姐姐妄辭派來的麼?”
尤麗絲是沒有一位身份高貴到可以肆意派遣别人的姐姐的。
她顯然隻是鄉下小妹出身。
妄辭這個名字,聽起來也和戲劇沒有關系,反倒更像是妄玫現實的親人。
姬霜愣住了。
尤麗絲設置的夢境出現了錯誤。
妄玫不知曉自己身處夢中。
而且,她整個人退化為幼年時期的狀态,甚至不知曉自己正在遊戲世界,是ID名為“玫瑰”的魅魔。
“母親給予的考驗沒有結束。我不會走的。你替我轉告二姐,謝謝她。”
如同小大人一般沉穩地說着,妄玫回頭向燃燒的烈焰走去。
就連操縱着夢境的尤麗絲都摸不清現狀。空間由此微妙地波動起來,訴說着夢境主人的困惑不安。
那女孩是要去送死嗎?
夢裡夢外,觀衆都一頭霧水。
姬霜遲疑兩秒,選擇跟上變小了的老婆,前去一探究竟。
“考驗”是什麼?
“母親”又是指誰?
火苗向妄玫撲來。
她卻以野貓一樣靈巧的身姿将其躲開,“嗖”地一下鑽進深處。
*
[蟲族不喜歡火。在逃命的途中,如果快要被它們追上,就放一把大火吧。躲在層層火光的掩映下,直到它們離去。
這就是你将要接受的生存試煉。模拟在火海受困。目标是堅持盡可能久的時間。]
母親妄缪的吩咐猶在耳畔。
妄玫仿佛能夠清晰地聽到她威嚴的聲音。
雖然可能危及性命,但母親的話是不得不聽的。
妄玫深知自己的地位有多尴尬,不會愚蠢地忤逆尊貴的母親,——帝國的女皇陛下。
她是最小的公主,頭頂的女皇又是一手締造帝國的野心家。
最為關鍵的,是那位女皇還在研究長生不死的方法。
換言之,無論從哪個角度,妄玫公主都是可有可無的,派不上用場就會被随手當作廢棄的棋子丢在角落。
“重要的考驗,不能搞砸。通過的話,就會被送去直面蟲族了。然後,就能為母親盡一份力。”
妄玫喃喃重複着這場試煉的意義。
妄缪要送她去蟲族卧底。
這個試煉,相當于後手,是教育她一旦身份暴露,要如何擺脫蟲族的追殺。
不好好學習實踐,吃虧的是她自己。
“嗯,要盡可能往深處跑。蟲子是怕火的。它們不會為了一個十歲的戰俘輕易涉險。”
妄玫悶着頭向裡走,越走越深,身影漸漸被沖天的火光遮蔽了。
母親給的計劃,是要她裝作在戰場落單,以俘虜的身份混入蟲族。
很不要命,對吧?
但就算她死了,母親依然剩下兩位女兒,無論是作為聯姻工具還是别的,都夠用了。
“我的命不值錢。”
妄玫想。
沒有人愛她。
人人自顧不暇的環境是不存在愛的。
好在她的姐姐們似乎還對她有一絲憐憫,令她頗感安慰。
正在她顧影自憐時,某個人把她抱住了。她回頭一看,是剛才的那個人。
“不是叫你不要跟來嗎?我要在這裡待三天,你也要?”
小公主既不敢表露真心,同時也很難在風波詭谲的局勢下收獲真心。
因此,就算面對姐姐派來的幫手,她也是很謹慎地繃着面皮的。
“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那個人大大咧咧的,有點不着調。
妄玫正要問她為什麼,就聽她說道,“誰讓你是我一眼就相中的老婆呢?”
“……诶?”
妄玫吃了一驚,忽覺暖洋洋的,從心底湧出汩汩的熱流。
就算是玩笑話,直白地對她表達好感的人,這也是第一個。
她拽了拽姬霜的衣袖,讓姬霜順勢彎下腰:
“可你比我大那麼多,等我可以結婚了,你就成老女人了。”
童言無忌。
姬霜笑不出來了,心想你在遊戲裡變小就變小呗,下了線,咱倆年齡差距也不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