爍螢王國是流亡者的歸宿。
正北有[怪鳥山],正南是[腐肉冢],西北角與[獸人部落]接壤,處處充滿荒野的蠻性。
可要說它的風景有多麼黃沙漫天?那倒也不是。
别的色彩也是有的,并且不少。
王國的東西各挨着一片海,一片是無垠之海;另一片是[噬人海],與人魚居住的[覆夢汪洋]連通,好一片茫茫的深藍。
西南角通往[精靈聖所],本該是一片蒼翠的綠,卻由于兩塊陸地的交界處正好是[亵渎古樹],又摻雜了濃重的烏黑。
戰争之神是爍螢王國的守護神。
這就注定這片土地不會安甯。
[惡鲨領地]、[刺客協會]這些兇險的地方都圍繞着它。雖說不全在它的領土之中,但距離也絕對不遠。
第一站,姬霜就帶着老婆到這裡尋找碎片,觸目所及是一片荒涼冷落的景色,野草叢生,灰煙彌漫。
“看上去不夠美。不适合和老婆約會。”
姬霜暗自吐槽這地方的破落。
她東轉西轉,好不容易找到一方花田,盛開着生機勃勃的野花,有飛舞的螢火蟲在夜間微光閃閃。
這個,應該就是爍螢王國最聞名的景點了吧?也是國名誕生的起源。
“我們在這裡過夜吧。賞賞星光,看看月亮,讓螢火蟲繞着我們轉圈。”
姬霜難得提出了富有生活情調的建議,以往的她和浪漫不太沾邊。
妄玫陪同她坐下,卻心不在焉,散漫道,“怎麼突然有這種雅興?”
姬霜拉着她的手,将鼻子蹭過去聞她身上散發的幽香,臉上若有若無地多了一絲笑意:
“把你弄哭了。想着補償一下。”
聽到這話,妄玫忽然就一抖,似乎感到發冷似的,“别提那事了吧。都過去了。”
姬霜偏偏要提,“才過去幾個小時不到。你哭得那麼慘,我怎麼可能會忘。”
于是妄玫抖得更厲害了。
眼眶酸澀,隐隐又要分泌淚水;
胸口也一陣悸動,加快跳躍的心髒将血液輸送到臉頰,引起異樣的通紅。
她的頭腦有些暈眩,像泛起白蒙蒙的迷霧。
剛才發生的事情是真實的嗎?
隔着霧氣凝聚而成的紗,她以古怪的目光打量着這個令她感覺疏離的世界。
就連姬霜,也變得陌生了,說的話模模糊糊地傳入她的耳朵,卻不能給她帶來任何快樂或悲傷的情緒。
*
腦子裡有兩個她在交流。
妄玫垂着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
那兩個她,一個是天使,一個是惡魔,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惡魔百無聊賴地捏着狗尾巴草,一甩一甩地玩,“說實話,不完美的東西,我甯可不要。”
天使軟中帶硬地搭腔,“你說你自己麼?那你盡量往完美靠攏不就是了?”
惡魔說的當然不是她自己。
她和天使都知道,也都在裝糊塗。
沉默片刻。
沒頭沒腦地,惡魔挑起另一個話題,“能暫時分開嗎?我和身邊的那家夥。”
天使頓時警覺,“你要幹什麼?有什麼是你必須和她分開才能做的?”
惡魔倒也坦誠,不鹹不淡道,“想把那女人殺了。就是那個呀……算了,我不說。說了,你維護她,我會更難過的。”
妄玫和天使的想法一緻了。
面對惡魔的引誘,她們此起彼伏地歎氣,覺得,該消失的不是惡魔記恨的海辛,而是自己。
“殺了她有什麼用?沒了她,還有下一個呢。”
妄玫自嘲地笑了,向後按住草地,支撐着想要躺倒的上半身。
“你真讨厭。”惡魔吐了吐舌頭,責怪夥伴的誠實。
“你也一樣。”妄玫把惡魔的話原樣奉還,深知紮痛自己的箭也會同樣尖銳地刺傷對方。
“那你不讓我解決她,我就解決你咯?”
半是玩笑半是試探,惡魔輕松地提起。
也不是不行。
但在那之前,妄玫有一個心願。
她也玩笑似地說道:
“我想斷了念想再走。不然死後還惦記這事,九泉之下也不安甯。”
*
妄玫肚子裡存着疑問,和姬霜的結合是不是一場錯誤?
假設姬霜沒有先遇到她,而是遇到符合賢妻良母定義的女人,會不會和那女人過得更加幸福?
這個疑問燒灼她的心。
她想放下,可總也忍不住去想。
但問是問不出答案的。
誰也不能為沒發生過的事做擔保。
那麼,就讓它發生一次吧,驗證自己的猜想。
解鈴還須系鈴人。
“把她找來,撮合她們……她們一定會歡天喜地地成就好事吧,說不定會感謝我讓出位置。可是,沒必要感謝,不是嗎?那個位置隻是意外屬于我的。”
妄玫想起自己被殺死了一次,熱烈的火舌在體表舔舐出焦黑的傷口,鋼針猛紮一般地痛。
但姬霜旁觀了全程,沒表現出什麼太大的反應,也并沒有替她報仇。
這麼一想,真有點詭異。
明明戀人平時對自己也不壞,關鍵的時候卻不幫自己痛擊仇人,那平時的好都是裝出來的嗎?
妄玫以己度人,自顧自地做出判斷。
現在害了她的女人還活得好好的。姬霜對那人肯定有不小的好感,才會包庇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