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丁三可沒空感慨這些,他十分焦躁,那隻引路的榕蜂已經蔫頭耷腦地停在肩頭,這種蜂是消耗品,現在看來它的壽命已然不多。
“藥人怎麼賣?”丁三擠到紫袍商販面前,聲音十分沙啞。
紫袍商販頭也不擡,敲了敲價牌:“五十兩銀子,或者三百靈珠。”
“什麼?!”丁三差點咬到舌頭,“上次來才二十兩銀子!”他雖然閉關研究改造經脈了一段時間,但也不至于物價突然翻了倍吧。
“還有靈珠是什麼玩意?”
商販終于擡起頭,露出看山頂洞人般的表情。
旁邊幾個顧客發出嗤笑,有個戴面具的甚至故意把腰間的錦囊晃得叮當響,裡面傳出靈珠相擊的清脆聲響。
“客官多久沒出洞府了?”紫袍商販像在給孩童啟蒙,“現在大乾風聲十分緊,物價早翻倍了,這幹的可都是殺頭的買賣呀,利潤空間不足誰幹呢?”
商販壓低聲音說道:“至于靈珠就是一種新通貨,自帶靈氣。”
丁三盯着商販掌心露出的半透明珠子,那裡面似乎有流雲般的霧氣在旋轉。
紫袍商販自我感覺良好,他作為黑市的商家他已經夠良心了,對一個不知道的人還解釋這麼多。
丁三摸了摸幹癟的錢袋,心裡盤算着藥人已經是這黑市裡最便宜的東西了,畢竟人嘛,總是不缺的,隻要避開官府耳目,貨源要多少有多少。
他買人沒别的用處,純粹是練功需要。
畢竟,在自己經脈上動刀子之前,總得先找個人試試。
要是藥性太猛,死的是藥人;要是運氣好,活下來的還能接着用。
紫袍商販見他猶豫,不耐煩地問:“挑不挑?後面還有人等着呢。”
丁三撇撇嘴,開始讨價還價:“這藥人蔫了吧唧的,萬一試兩下就死了,我豈不是虧大了?”
紫袍商販翻了個白眼:“行行行,你自己挑個結實的,價格不變。”
丁三咧嘴一笑,目光在籠子裡掃了一圈,最後選中一個還算精神的。
他二話不說,拔出小刀,照着藥人胳膊就是一刀。
“啊!”藥人痛得撞向籠壁,整個籠子劇烈搖晃。
丁三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勁兒挺足,是個好貨。”
紫袍商販聳聳肩,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早說了,我這兒不賣次品。”
丁三付了錢,拖着藥人離開,心裡盤算着今晚該試哪味新藥。
籠子裡,剩下的藥人們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仿佛早已麻木到對同伴的下場無動于衷。
丁三原本是永安坊市中的一名屠夫。
在大乾朝“三教九流”的分類裡,屠夫這行當被歸為“下九流”,平日裡連個正眼都難得到。
不過丁三倒也不怎麼在意這些虛名。
他生得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操刀剁肉這等活計對他來說簡直跟玩兒似的。
在這永安坊地界上,他靠着這門手藝也算小有積蓄,日子過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最妙的是,守着肉鋪的營生,收攤後總能切上二兩豬頭肉,溫一壺老酒,自斟自飲,好不快活。
不過要說丁三以前最得意的事,還得數娶了黃家姑娘。
那黃家是個秀才門第,到底是讀書人家,在街坊鄰居眼裡比他這個賣肉的高貴多了。
當初為說這門親事,丁三可沒少往黃家跑,今天送條豬後腿,明天拎副豬下水。
那黃秀才起初還端着架子,後來為了讀書,自家米缸見底,閨女又到了婚配年紀,這才勉強點了頭。
新過門的媳婦跟街面上那些扯着嗓門吆喝的婦人全然不同,說話輕聲細語。
剛成親那會兒,新娘子見着他就躲,夜裡總縮在床角抹眼淚,丁三也不惱,日日變着花樣帶些胭脂水粉回來,日常搶着燒火做飯。
漸漸地,小娘子臉上也有了笑,那段日子真是丁三這輩子最快活的時光。
肉鋪生意紅火,回家有知冷知熱的媳婦等着,街坊鄰居見了他都誇好福氣。
可誰曾想他們生不出來孩子。
雖然都說屠夫殺氣重,孩子不易投胎,可眼見着自家喝渾酒的兄弟陸陸續續都有兒孫承歡膝下了,可他媳婦的肚子卻還不見一個動靜。
街坊都說,怕是殺生太多,損了陰德,孩子不敢來投胎。
起初,丁三隻是跟着幾個街坊去了一趟皇家寺。那寺廟金碧輝煌,香火鼎盛,和尚們個個慈眉善目,說話又好聽。
在寺廟裡,和尚他們說:“捐些香火錢,能積功德、改命數。”旁邊幾個香客也連聲附和,說這皇家寺最是靈驗。
丁三聽着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到底動了心思。
那天臨走時,他把錢袋裡大半的銀錢都倒進了功德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