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雖坐在廳上,身子卻前傾地望着他們,“宋二公子不必客氣,請坐,請坐。”
宋彥樟也沒有客氣,拉着柳湘榆就坐在了側邊的椅子上,看了一眼對面一直坐着的柳一帆和楊炯。
柳夫人這才坐好,繼續道:“湘榆啊,這幾日在宋府,可還習慣?”
柳湘榆低頭道:“回六嬸,還習慣,夫君待我……待我很好。”
柳貴點頭道:“嗯。湘榆啊,你雖然是為人男妻,但也要侍候好夫君,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倒是可以問一帆,以後你們哥倆可要常往來,知道嗎?”
柳湘榆應聲道:“知道了,六叔。”
柳貴又道:“看着你們都成親了,我也就放心了,家中隻剩舶兒,還沒個着落。”
柳夫人道:“舶兒還小呢,都沒個差事,如何成親呐?哪家的姑娘也不會看上他呀。”
柳貴點頭道:“也是啊。不過如今咱們柳家有了兩位如此顯赫的姑爺提攜,還怕将來舶兒沒出息嗎?”
宋彥樟對柳湘榆對視了一眼,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心知肚明,這柳貴夫婦是在一唱一和,點他和楊炯呢。
宋彥樟自然是沒有接話的意思的,柳貴才能平庸,他的兒子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才不想理會。
倒是楊炯熱心道:“嶽父不必着急,我已經跟家父打聽過了,他雖然已經告老還鄉,但門生還在,我也在翰林院當職,為一舶弟弟謀個差事不成問題的。”
柳貴嘴角抽搐一笑,客套道:“如此就多謝姑爺了。隻是怕……令尊的門生多是身在博學的衙門,我們一舶未讀過許多書,高攀不起呀。”
楊炯依舊熱心道:“這倒是不打緊的,總會有些差事不需要很博學的,小婿再去打聽打聽,總有适合一舶弟弟的差事。”
“姑爺與一帆感情好,對舶兒的事如此熱心,我們夫婦真是感激不盡了。”
柳夫人面上笑着,心裡卻想着:你們楊家是文官,所謀的差事大多也都是清水衙門,規矩又多、俸祿又少,誰稀罕呢?
原本柳貴夫婦對楊炯這姑爺是極為滿意的,認為是柳家祖墳冒了青煙,才能讓自己兒子加入楊家這樣的門第,可如今有了平南侯次子對比,便将楊家比下去了。
平南侯乃是侯爵之府,且宋家兩子一在兵部任職、一在刑部任職,都是實打實的權力部門,與楊家這太傅一系的清水衙門可是截然不同,若是宋彥樟給幫他們的兒子某個差事,那定然是體面又有油水的。
柳貴夫婦見宋彥樟不接話,對視了一眼,隻好沒有再提,而是問一旁的下人道:“二公子去哪了?怎麼還不見他的人影?”
一旁的丫鬟道:“今天一早,二公子說約了人去郊外打鳥,一大早就出去了。”
柳夫人恨鐵不成鋼道:“這孩子,真是不懂事,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竟然還想着出去玩。”她對宋彥樟賠笑道:“讓宋公子見笑了。”
宋彥樟微微一笑,似乎并不介意,“無妨,二弟年紀小,愛玩也是常事。”
柳貴夫婦見氣氛有些尴尬,隻好叫人提前傳了午飯。
席上,每個人各懷心思。
柳夫人在桌下踢了踢柳貴的腳,柳貴卻瞪了瞪她,示意現在不好開口。
楊炯看着嶽父嶽母擠眉弄眼地打啞謎,轉頭悄悄不解地望着柳一帆,柳一帆對他皺眉搖頭,示意他不要多管閑事。
柳湘榆自然知道柳貴夫婦的目的,心中擔憂,惴惴不安地用餘光瞄着宋彥樟,生怕他在柳家大發雷霆,給自己娘家人一個下馬威。
隻有宋彥樟氣定神閑地吃着飯,神色冷漠,一言不發。
幾個人眼神拉扯來拉扯去,誰也不好先開口打破這沉默。
終于還是柳夫人尴尬地先開口了,“宋公子,這飯菜可還合胃口?”
宋彥樟淡漠道:“還好。”
柳夫人又在桌下踢了柳貴一腳,柳貴煩躁地瞪了她一眼,柳夫人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柳貴歎了口氣,隻好賠笑道:“宋公子,聽說你如今在刑部任職,很是說得上話。”
宋彥樟又淡漠道:“叔父過獎了,我也隻在犯人面前說得上話罷了。”
言下之意便是,在同僚和上司面前說不上話,一句話将柳貴要開口的話堵了回去。
柳湘榆趕緊幫腔道:“六叔若是想給一舶尋個差事,還是按楊公子說的,尚書房或者其他文職的差事好些,輕松又體面。彥樟在刑部大牢負責審訊犯人,那裡陰森又可怕,一舶年紀還小,身子也單薄,怕是不合适呢。”
宋彥樟轉頭看了他一眼,眼中似是多了些贊許,柳湘榆稍稍安心,想着宋彥樟在柳家大概是不會發脾氣了,會給他一個面子的。
宋彥樟道:“是啊,湘榆說得對。令公子還小,還是尋些輕松的差事好,刑部陰森,隻怕會吓到他。”
他都如此說了,柳貴夫婦也不好再厚着臉皮求,隻好又轉頭對楊炯道:“姑爺,那我們舶兒可就拜托你了。”
楊炯似乎完全沒有感受到他們方才的拉扯,一臉純真道:“嶽父嶽母請放心,一舶是我的小舅子,我定會幫他某個好差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