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彥樟辦事一向快狠準,很快就讓衛潭辦好了文書,柳一舶順利進入刑部天牢,成了土字号牢房的一名獄卒。上任報道之後,宋彥樟也并沒有任何要罩着他的意思,仿佛并不認識這個人,将他扔在土字号牢房自生自滅了。
隻要他能老老實實地當差,宋彥樟也不打算刻意為難他,大家相安無事,他就當沒這個人。
一天巡查天牢時,宋彥樟遇到了土字号牢房的孫牢頭,孫牢頭點頭哈腰,剛拍了幾句馬屁,柳一舶就一溜小跑湊過來了。
“宋二哥哥!你來看我了呀!”
宋彥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認同“宋二哥哥”這個稱呼。
畢竟他們是第一次見面,但是看他的樣貌,大約是和柳一帆有七八成相似,但是和柳湘榆就并不怎麼相像了。
孫牢頭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叫誰二哥哥呢?誰是你二哥哥?”
柳一舶一臉驕傲道:“自然是宋……宋大人,他是我堂哥的夫君,我自然也可以叫他哥哥。”雖然他底氣不足,但為了狐假虎威,還是硬着頭皮說了。
宋彥樟皺了皺眉,瞪了他一眼,柳一舶被他吓得縮了縮,見他不高興,便改口道:“不過既然是在當差,那還是叫宋大人比較妥當。”
宋彥樟面色稍緩,心想這柳一舶雖然狐假虎威,倒是還有兩份腦子,會察言觀色。
柳一舶見宋彥樟對他沒有好臉色,便湊上前讨好道:“宋大人,我就是湘榆哥哥的堂弟,他跟你說了吧?你過了這麼久才來看我,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呢。”
宋彥樟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說得好像我真的認識你一樣。”
柳一舶還抱着一絲期望,“宋二哥哥,湘榆哥哥說了,你會照顧我的,你可不能反悔啊。”
宋彥樟一臉冷漠,“我從沒說過,他說要照顧你,你就找他去照顧好了。”
柳一舶有點傻眼,“好歹咱們都是親戚,你總不能這麼絕情吧?”
宋彥樟看也沒看他,“我就是這樣絕情之人。既然你來當差了,就要謹言慎行,要是出了什麼岔子,千萬别來找我,不要以為和我沾親帶故我就會幫你。”
他和孫牢頭說了幾句公事,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柳一舶看着他的背影,有點傻眼了。他以為柳湘榆是吓唬他的,卻沒想到宋彥樟真是這樣冷心冷面的人,全然不顧半分情面,就連虛僞的表面功夫都沒有。早知道如此,他不如去找熱心幫忙的楊炯了,好歹是他親哥夫。
孫牢頭打趣道:“我說小柳,你真是宋大人的親戚啊?”
柳一舶點點頭。
孫牢頭琢磨了一下,“刑部天牢共有金木水火土五個字号的牢房,金字号是最高一級,專門關押皇族,木字号其次,關押的是王親貴族,水字号關押的是犯了事的有品級官吏,火字号關押的是平民,而土字号關押的則是商籍、奴籍。你要真是宋大人的親戚,他怎麼會把你安排在最低等的土字号房呢?”
柳一舶嘟囔道:“我哪知道?”
孫牢頭撇撇嘴,“想必這親戚也挺遠房的。”他見柳一舶哭喪着臉,又拍拍他安慰道:“不過你也别往心裡去,宋大人一向是如此,冷心冷面的,你是沒看過他審問犯人的樣子,啧啧,簡直是個活閻王,可吓人了。雖然然說你是他的親戚,可也要小心着點,要是被他抓住了錯處,可有你受的。”
柳一舶回想了下他方才的臉色,又吓得後背一涼,心想着狐假虎威的日子恐怕是過不上了。
宋彥樟放衙回到家,卻見柳湘榆并不在家,清潤軒的小厮說,夫人去米行查賬了,還沒回來。
宋彥樟想起前幾日柳湘榆對他說過,查過家裡的賬之後,就要開始去他名下的店鋪查賬了。
宋彥樟名下有一間米鋪、一間酒莊,還有田莊若幹,原本他是從沒管過的,就直接交給掌櫃打理,每年隻收紅利就行了。他也知道如此放手會讓掌櫃權柄過大,貪了他這個主人的利,但他自己于經商上一竅不通,又沒有信任的人可以幫他打理,也就隻好如此放手了。
而如今他有了柳湘榆想要為他打理,他自然也是信得過的。隻是,柳湘榆如今性情未免有些軟弱,他怕他會吃虧,還是有些不放心,便交代了小環,不管夫人去哪,她都要跟着去。
錢财之事他并沒有放在心上,他隻是擔心那些柳湘榆會被那些黑心掌櫃和黑心莊頭欺負了,畢竟柳湘榆是他的夫人,隻有他一個人能欺負,旁人是萬萬不能的。
宋彥樟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又出了門,讓小厮駕着車去了名下的米行。果然剛走進去,就聽到柳湘榆在和掌櫃争執,他悄悄站在門口,聽他們在說什麼。
“劉掌櫃,這兩千兩的虧空不明不白,你要怎麼解釋?”
劉掌櫃道:“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說我老頭子私吞了不成?”
柳湘榆道:“我沒有如此說,隻是您身為掌櫃,自然是要給主人家一個交代的。從前二公子不追究,是他公務忙,顧不過來,如今既然我嫁過來了,自然是要替他看住自己的産業的。”
劉掌櫃輕笑道:“從前那位尤氏夫人是大家閨秀,不缺這點小錢,從來沒有為難過我們,怎麼新夫人剛嫁過來,就忍不住要來拿我們立威了?也不知這錢究竟是二公子要的,還是新夫人您要來給自己的?”
“你……”柳湘榆雖然生氣,卻還是據理力争道:“劉掌櫃不必欺我是新人,即便是我嫁過來一天,也是名正言順的夫人,是這裡的主人,主人要你做什麼,你便做什麼就是了,不必在此冷嘲熱諷,即便你心裡看不上我,也得稱我一聲東家,你要是不認我這個東家了,大可辭掉掌櫃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