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雀一下就猜到玄奕的來意,拿起小絹扇對着玄奕扇了兩扇:“你多待兩日吧!趕路不急于這一時!”
玄奕撥開身側的絹扇:“急。”
“要走可以,你把墨決留下!”
琉雀嘴巴快要撅上天:“你我兩族分别已近千載,如今你們要走,再相見不知何年何月,我可還有命在。”
玄奕道:“如此洩氣的話與我說說也就罷了,萬不可在那群小妖面前胡說。”
“我又不是傻子!”
琉雀白了他一眼:“你要走這事兒告訴碧清了沒?她隻是能動,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别忘了,我們是妖,治不好神的身體。”
手指停在玄奕腹部前一寸,向下比劃了一下:“這麼長的傷疤,就算是妖也要恢複好一陣子。”
“這不是你該想的問題。”玄奕道,“兩條長蛇我已處理幹淨,後面的事,你自己安排。”
“留不住便留不住吧。”
琉雀擡起扇子拍了下玄奕的胳膊,怅然道:“别忘了我,我可不想死了都沒人惦記。我不送你們了,免得我看到墨決更舍不得他。”
“等我們在昆侖山腳安定下來,我會差人接你們過去,你想辦法活到那個時候。”
玄奕眺望着一片死寂的前路:“後會有期。”
琉雀沒辦法向玄奕保證自己能活到那時,她凝望着玄奕孤傲又遙不可及的背影,對其深深一拜:“一路平安。”
——
碧清一步三回頭的望着身後若隐若現,不久後淹沒在黑霧之中的照夜林,發出一聲遺憾的歎息。
自己還未與琉雀好好告别。
“歎氣做什麼?”一旁的玄奕問道。
碧清不想說,目光移向眼前的小狼崽們和皆化作人形的狼妖。
她岔開話問道:“大家今日趕路為何都化成人形?”
碧清曾好奇的在私下問過阿九,族中的狼妖為何少有化形之人。
大家不像是靈智未開的妖怪。
阿九一番解釋:“王上為了讓大家節省妖力,走的更遠,才下令非必要不得化形。”
狼妖們今日化形,實在有違玄奕最初的安排。
玄奕簡潔的解釋着:“為了後面的路更好走。”又道:“你若是身上乏累隻管開口,不必與我客氣。”
“我若是真的不舒服,定然不會與你客氣。”碧清道,“我不想拖累你們。”
自己養傷已經耽擱許多時日,不論是愧疚于拖累玄奕的行程,還是出于早日去人界的私心,碧清都覺得越早啟程越好。
沒靈力的日子簡直難熬!
碧清極力眺望着帶隊前行的墨決,發現遠比他平日走路要緩慢的多,跟在他身後化成人形的狼妖們,更是肉眼可見的警惕異常。
衆人舉動反常,碧清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觀察着周圍。
隊伍繼續向前,穿過一片葉能蔽日的樹林,踏過倒在河面上,足有一人環抱那樣粗,長十數丈連根拔起樹木形成的天然橋梁。
下方的河水劃過礁石發出的簌簌聲,似青草的氣味混着淡淡腥氣聞,嗆得衆人不住蹙眉。
青苔氣味太過刺鼻,便是碧清的鼻子不如狼妖那般靈敏,都能聞到那股濕漉漉的氣味。
她捂着鼻子,擔憂的瞧向眉頭緊鎖的玄奕。卻見玄奕擡起食指壓在唇上,對着自己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碧清會意,随着玄奕的腳步緩慢的走着。
周遭昏暗一片,碧清沒有狼妖們夜中視物的能力,隻得在雙眼适應黑暗前小心探着步子走在橋上。
濕涼的水氣撲面而來,透過衣衫緊緊膠在肌膚上。腳尖傳來微微的涼意,碧清略微能看清些許事物,低頭一瞧:河水洇濕了自己腳上的繡鞋,水漬如花般綻放在鞋尖。
“我鞋子濕了。”碧清悄聲對着玄奕道。
“不是水。”
玄奕瞄了眼自裙下探出的灰色繡鞋:“抓緊,别掉隊。”
不是水?
那是什麼?
碧清按耐住呼之欲出的詢問,一步都不敢落下。
腳下傳來“噗叽”聲,黏膩的感覺透過鞋底傳至碧清的腳心,還夾着若隐若現的……蠕動感。
餘光一瞥,碩大的樹葉後方似是挂着什麼,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
“噗通——”
樹葉後方的不明物體墜入河中,如雞蛋用力碰撞上石頭,摔的四分五裂。
淡綠色的液體從中湧出,緩緩與河水融為一體,流過橋底。
碧清的腳下,是那些不明液體彙聚而成的“河水”。
碧清頭皮發麻,她捂嘴封住呼之欲出的尖叫,騰出一隻手抓住玄奕的披風。
寒意順着她的脊骨爬上額頭,連帶着呼吸都變得粗重,眼前的景象竟變得有些許模糊。
前方傳來小狼崽踩到青苔而打滑,爪子勾住樹木的聲音。碧清瞬間驚醒,心急如焚的眺望着前方。
“當心腳下。”玄奕低聲提醒道。
碧清哪裡敢看腳下,可她也不敢看四周,便将目光停在身前人灰色的披風上,分散着自己的恐懼。
走到木橋中央,碧清身後突然傳來若隐若現的聲音,聽的她心驚膽戰。
狼妖耳音極好,碧清下意識去看玄奕,見他面上無波,暗搓搓的松了口氣。
定是自己太過緊張,産生了幻聽。
碧清随着玄奕繼續向前,即将離開木橋時,一隻黑色的蝴蝶從她背後飛過,悄無聲息的停在她肩頭一瞬,向林中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