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錦靴踏過泥濘潮濕的土地,留下一個半寸深的鞋印。
玄奕從容的踩過腳下的泥地,循着潮濕氣味中的一點腐爛之氣,向前探路。
舉目眺望,霧氣彌漫的深處,有一抹時隐時現的粉色,好似雲霞。
一隻小巧的灰色繡鞋從裙擺下伸出,試探着覆上錦靴留下的鞋印。
碧清學着玄奕的模樣,妖力裹身踩在沼澤之上,依舊難以忍受腳下微微凹陷的綿軟。
她很難不去想起,那日自己在樹林中前去尋找玄奕,硬着頭皮踩過蟲蛹的感覺。
“碧清姐姐,你怎麼不走呀!”
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跑到碧清身邊,探頭看着她的動作:“碧清姐姐!你是不是嫌泥地太髒?你學着我的樣子,鞋子就不會染上泥了!”
少年說着踏入泥地,覆着玄奕留下的腳印,活蹦亂跳的追随玄奕。
踏過的每一個腳印竟然保持原樣,并未下陷。
碧清看着追在玄奕身後活蹦亂跳的阿九,無奈道:“我哪裡是嫌這地太髒……”
今早她還在對着化成人形的小狼崽們感歎:竟然都是十幾歲的少男少女,隻有零星幾個是十歲出頭的模樣。
她還以為化形後會是孩童模樣。
小狼崽們被玄奕照顧的極好,化成人形後沒有一個是瘦弱的,個個都結實的很。
其中一個少女跑到碧清面前,捏了捏碧清的手腕:“碧清姐姐,你胳膊好細呀!”
她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胳膊上流暢的肌肉線條,得意道:“碧清姐姐你瞧我!等我再長大些就能和明珠姐姐一起打獵!到時候我給你背好多好多肉回來!你吃了就能和我一樣有力氣!”
碧清盯着少女的肌肉,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懷疑道:“我沒有那麼瘦弱吧?”
“你怎麼還杵在這?”
明珠突然的出現吓得碧清心髒一停,她見碧清沒動靜,身子一彎,手一抱,像扛肉似得将碧清扛在肩頭:“我說你别擋道啊!神仙就是嬌氣!一點髒都見不得!”
碧清汗顔:真的是自己太嬌弱了嗎?
感受到其他狼妖投來的目光,碧清臉頰發燙,制止着明珠的動作:“明珠姑娘,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你這速度,走到明年都追不上王上。”
明珠說着将人往上掂了掂,免得她掉下去摔進泥裡:“輕的跟羽毛一樣,你們神仙是不是不吃飯,全靠一口仙氣兒吊着?”
碧清為了盡早結束這個話題,順着明珠的話道:“的确如此。”
話才說完,碧清就見阿九耷拉着腦袋,灰溜溜的跑到自己身邊。
一看就是被玄奕趕了回來。
碧清無奈一笑,對着阿九道:“你們化形次數屈指可數,玄奕定是怕你妖力不足,跟不上他的步子會掉隊,才叫你回來。我身上的妖力有限,還要指望你與明珠姑娘保護我呢!”
阿九聞言來了精神:“碧清姐姐放心!我會保護好你與明珠姐姐!”
“小崽子少說大話!”明珠騰出一隻手敲了下阿九的腦袋,“等會兒喊累,我可不管你!”
随着衆人的深入,腳下的泥土越來越稀,發出的腐爛氣味越來越濃。
玄奕留下的腳印,縮小到隻剩手心大小。
好幾隻狼妖難以忍受腐爛的氣味,幹嘔了數下,眼眶通紅。
明珠也因氣味實在難聞,放下碧清,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拉着碧清,前去追趕玄奕。
遠處若隐若現的粉色雲霞,漸漸變得清晰。
無數荷花開在泥沼之上,單是一朵花瓣就有一丈大小,根莖粗壯如樹。
放眼望去,荷花皆開的飽滿異常,就是散發的荷香與一片死寂的泥沼混雜在一起,味道實在怪異。
有了上次的教訓,狼妖們謹慎異常,用妖力張開結界,隔絕着氣味。
與墨決一起跟在隊尾的夢遲見狀,随着大家一同張開結界,隔絕自己喜歡的荷香。
碧清跟在明珠身邊,餘光瞥見一抹刺眼的豔綠,碧清驚呼:“好大的荷葉!看上去能載十來個人!”
又疑惑道:“沼澤中怎麼會長荷葉?”
明珠嫌棄道:“你來妖界時日也不短了,怎麼還好奇這些東西?當心小命不保!”
碧清笑笑:“随口一問罷了。”
腳底突然傳出下陷感,碧清不再與明珠閑談,聚精會神的張着結界。
泥土逐漸被河水取代,将玄奕留下的腳印沖刷幹淨。
衆人踩上那些偌大的荷葉,緊繃的神經終于得以放松少頃。
腳下有了實感,碧清才有心思去看周遭的景象。
四周是開的正盛的荷花,有的貼着水面而生,有的筆直向上,中間夾着少許小型荷葉,參差錯落卻又井然有序。
腳下的巨型荷葉布滿沼澤,一片接一片的生長。
淺金色的水波透過荷葉相交之處留有的縫隙,顯露在碧清眼前。
碧清眉心微動,踮起腳眺望最前方的玄奕。
玄奕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轉過身,對上碧清清亮的眼瞳。
四目相交一瞬,碧清提着裙擺跑上前。
腳下的荷葉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動,一旁的明珠與阿九身子歪了一下,即刻站直。
碧清跑到玄奕身邊,指着荷葉縫隙處的水,悄聲道:“玄奕,這金色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隻是自己一時想不起,究竟在何處所見。
玄奕示意碧清跟在自己身邊,二人并肩向前:“你既見過,當是在天界。”
碧清道:“玄奕,這些荷花開的太好,會不會如夢遲公子的族中那樣?”
玄奕道:“許是吧,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