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似的寒風卷着堪比刀片的雪花劃過山洞外的結界,發出似爆竹般噼裡啪啦的聲響,聽得碧清心驚膽戰。
她與玄奕一行人在此停留已有半日。
那日玄奕将她救下後前去尋找墨決,兩刻後,二人才再次相見。
碧清仰起頭,望着面前呼吸綿長、鼻尖泛白的狼妖,心口上像是壓了塊兒石頭,讓她難以呼吸。
嘴唇輕顫,張開一條縫隙,複又閉上。
碧清終是沒能喚出面前人的名字。
許是碧清悲傷的情緒感染到熟睡養神的玄奕,玄奕緊閉的雙目睜開一條縫,啞着嗓子關心道:“怎麼還沒休息?”
餘光捕捉到一絲微弱的亮光,玄奕閉上眼:自己竟也有不分晝夜的時日。
鼻間貿然多了一抹溫熱,玄奕呼吸滞了一瞬,低聲寬慰着面前人:“小傷而已,我很快就會好,不必為我擔憂。”
碧清扁了扁嘴,沒有吭聲。
玄奕蹭了下碧清的手心,再次閉上眼。
休息的這半日,眼前總是不時閃過與路一交手時的場景。
兵器相交發出的轟鳴聲回蕩在耳畔。
而後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響。
玄奕猶記得,自己擋下路一迎面劈下的那一刀,手中的橫刀出現了裂紋。
自己的妖力從裂縫中溢出,好似一條久旱皲裂的地皮,附着在平整光滑的刀身之上。
狼妖雖然迅捷靈敏,但玄奕不得不承認,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他不是路一的對手。
尤其是單打獨鬥。
玄奕原本的計劃是用自己做誘餌,把熊妖們聚在一起。待到時機成熟,再由埋伏在暗處的明珠等人出手擊退熊妖,前去與墨決他們彙合。
不動兵刃自然最好。
但很顯然,那些熊妖不是講道理的妖物,自然不會放過他們。
刀刃斷裂之際,若非繡球發出金光,壓制住路一的妖力,給了自己一擊斃命對方的機會,估計自己早已成了路一的手下亡魂。
玄奕輕歎一聲,問道:“他們如何了?”
這次不僅自己傷重,随着自己出去的狼妖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就連明珠也因為妖力使用過度,暫時無法化形成人。
“有墨決公子照看,他們很快就會好。”
碧清沒有告訴玄奕,其中一隻狼妖摔斷了脊柱,墨決仍在盡力醫治。
她壓下鼻尖的酸意,溫聲道:“多思傷身。眼下的你應當好好休息,早些恢複才是。大家都等着你呢。”
玄奕聽出碧清嗓音微微發顫,他思忖一瞬,沒有戳穿碧清刻意的隐瞞。
他比所有人都清楚那幾隻狼妖的傷勢。
玄奕“嗯”了一聲沒再追問。
碧清肩膀微沉,松了一口氣,蹑手蹑腳地離開玄奕前去尋找墨決。
越是靠近墨決那處,若隐若現的哽咽聲越是清晰。
其中還混雜着許多人的勸慰。
碧清循着聲音前去,隻見一名男子大汗淋漓,半靠在燎影懷中。
小狼崽們與化成人形的狼妖圍在二人身邊,墨決則是眉頭緊鎖,一言不發地為他輸送妖力。
大家嗅到熟悉的氣息,眼瞳亮了一瞬,齊刷刷投向一處。
看到是碧清,所有人的眼瞳像是被風吹滅的燭火,瞬間黯淡無光,失落地望向墨決。
墨決沒心情也沒時間理會其他人。
墨決臉色慘白,聚精會神地為那隻狼妖輸送妖力。黃豆粒大小的汗水順着他的臉頰劃過,滴落在他胸口處的衣襟上,與巴掌大小的汗漬融為一體。
幾名女子站一旁,十指緊扣在自己胸前,擠在一起垂首閉目,不知在向誰祈禱。
“墨決大人……”
“别妨礙我!”
墨決打斷那隻狼妖略帶哽咽的話,急聲呵斥:“哭什麼!有我在你很快就能好!我不準你放棄!”
淡藍色的妖力驟增,如一團藍色的火焰,把那狼妖包裹個徹底。
墨決一刻不敢松懈,便是心口傳來刀刺般的疼,他都不曾理會。
倚靠在燎影懷中的狼妖伸出手,下一刻,那隻手就被人死死按住。
“我們好不容易走到今日!你憑什麼不想活!”
燎影按住他的手,緩聲寬慰道:“墨決大人說能治好,就一定治得好!”
那隻狼妖揚了下慘白的嘴角,閉上眼道:“墨決大人,别再為我白費力氣了……我什麼模樣我自己清楚,我能随着王上走到這裡已經心滿意足……”
“閉嘴!你……”
墨決本就煩悶低沉更加紊亂,被面前人這麼一刺激,手上瞬間亂了力道。
須臾間,淡藍色的妖力如煙般消散,又如蛇般順着他的手臂竄回體内。
經脈逆轉,墨決當即咳出一口鮮血。
“咳——”
在場的狼妖都慌了神,裡三層外三層地圍着墨決,手忙腳亂地查看他的情況。
碧清被墨決吓得腦中空白一瞬。
恍惚須臾,碧清穩住心神,眼神落在身旁的一名女子身上:“姑娘!外衣借我一用!我有辦法穩住他們二人!”
那女子一聽當即脫下自己寬大的外衣,塞到碧清懷中,推着她擠開人群來到墨決身邊,口中催道:“快快快!快讓她過去看墨決大人!”
碧清穿上方才借來的外衣,将自己籠了個嚴實,擠過衆人來到那隻受了傷的狼妖面前。
碧清滿眼歉意地看了墨決一眼:“暫時顧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