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收,一記悶雷乍響,裹挾着話音消散于耳際。
“你說什麼?”秦蟬玉并未聽清,傾過半邊身子,陰影徹底将溫遲春嬌小的身軀覆蓋,而他心底卻升起一絲隐秘的滿足。
壁上昏黃的火光昏昏暗暗,發絲的影随着搖動的頭輕晃,“沒有,你大概聽錯了。”
心裡的煩躁被發洩一通,溫遲春理智回籠慌了一瞬,她膽子真的大了竟然跟小公主發脾氣,連忙同秦蟬玉道了個欠就回了房間,不敢多待一刻。
她剛剛竟然荒謬到将小公主認成了焦巳,明明兩人身高不同,樣貌不同,甚至乎性别也不同,果然是等人等累了。
秦蟬玉颀長的身影足足在門外愣了兩刻鐘,忽而低下頭顱嗤笑了聲,最後在晦暗中回了屋。
腦中閃過的一絲靈光一直在心裡徘徊,溫遲春沒有急着休息,而是在桌前細細捋着思緒。
她與父親依舊被通緝,但焦巳卻死了,前世焦巳可沒有就這麼死了,但前世死去的最後一年她下山後都在院裡,沒有接觸到外面的消息。
也不知道為何原先霞姿月韻的丞相為何到最後變得那樣癫狂,嗜殺如瘾,一介文官卻要上戰場,但他卻一如既往隔幾日便會來院子裡陪她。
她記得很清楚在院子裡每日發生的事,但在九月其間時間就好像如香燭瞬時加快了速度,快到模糊但她記不起來這九月中任何一件詳細的事。
但往後的十月又恢複如常,就好像被獨獨去除了九月的記憶一樣,這就是她懷疑的地方。
無論她如何回憶,記憶就像被糊了一層霧怎麼都看不清。
她抻着手臂朝桌子上一趴,臉垮下來無奈的歎了口氣,“怎麼會這樣?”
一夜的雨水洗刷,青山翠綠逼人,山頂霧氣缭繞。
“師姐,師姐!吃早膳了。”利謙晨時火急火燎的來叫溫遲春吃早膳。
“小利謙今日怎麼這麼興奮?”溫遲春邊出廂房邊問門口站着笑得燦爛的小道士。
利謙見人問,便止不住話匣子,“今日師兄師姐都會回來!”
溫遲春恍然,道觀還有利謙的兩個師兄和一個師姐。
按照利謙的話說是師兄師姐們下山賺錢,但每個月初月中月末都會有固定時間回來一次。
經曆了一日下山倒貼錢的溫遲春有些好奇他師兄師姐是如何賺錢。
據說是代人寫信、做木工、在賭坊做工搖骰子,有啥活就做啥活。
溫遲春是不信的,但在得到承善的肯定後,她有些錯亂了。
按承善的話來說就是,在道觀裡畫符正好可以寫信,做雷擊木牌手镯等法器也可以做做木工剛好,龜殼搖銅錢算卦去搖骰子也算順手。
溫遲春:行……這也算不辜負祖師爺了,實在缺錢了這些倒也是可以考慮考慮,反正她都會。
“阿春你今日有空嗎?”秦蟬玉在門外問。
片刻後,門開了一條小縫隙,縫隙裡露出一張白嫩沒有經過僞裝的臉,目光流轉,“怎麼了?要邀請我出去嗎?”
秦蟬玉點頭,“這幾日看你不怎麼出門,正好城郊有衛國公府别苑的夏日遊園會也給我遞了帖子,我們可以出門透透氣。”
遊園會的帖子遞給不受寵的小公主,恐怕并非誠心,去歲冬的賞梅宴發生的事還曆曆在目。
想來小公主任人欺負已經成了家常便飯,這本來可以拒絕的遊園會,但秦蟬玉為了帶她透氣卻要帶她去。
那她還是一起去吧,若是不去小公主恐怕又要被欺負了。
“什麼時候,我收拾一會。”溫遲春連忙探回頭,讓秦蟬玉進來等,就不做理睬了。
她現在還生着氣呢,新氣舊氣疊加一起,這不能輕易低頭。
秦蟬玉有些好笑,知道人還在生氣便端坐在一旁靜靜的看着溫遲春在臉上塗塗抹抹。
“你不問我為什麼要僞裝?”溫遲春沒有忍住開口問道,手在臉上塗塗抹抹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秦蟬玉又不是瞎他當然看見了城裡的通緝令,他疑惑的回問,“不知,為何要僞裝?”
趁着梳發的間隙溫遲春悄悄瞥了一眼,很滿意秦蟬玉的反應。
“原因其實是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你信不信?”溫遲春看着坐着的高挑身影,臉上止不住的疑惑,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果然,一向氣勢淡漠的小公主乖乖的搖頭,“我不信。”
“你别不信,現在城内還貼着我的通緝令呢,我可是叛國賊的女兒要被抓了去斬首的。”
溫遲春梳發的手頓了頓,調笑着說道:“阿蟬不會去揭發我吧,怎麼說我也救過你呢。”
秦蟬玉當然知道,但叛國的可不是溫遠。
隻見秦蟬玉豔絕的容顔上露出震驚的神色,“真的嗎?放心吧,我不會去揭發的,阿春是救命恩人,我會護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