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昏暗的天空稀稀拉拉飄起了小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溫遲春立馬轉身就走,但那嗚嗚咽咽的聲音卻愈發大聲肆無忌憚起來。
面上不動聲色,裙擺晃動的幅度卻越來越大。
眼瞧着這條路就到了盡頭的路口,另一個路口巡邏的禁衛也要到此處了,溫遲春才松懈了幾分。
随着清淺的一口熱氣在半空凝成一團白霧,腰間系帶一緊生生将她的吐息掐斷。
溫遲春求救,聲音還未出口便被一雙冷得激人的手捂住,現下變成她嗚嗚咽咽了。
“别叫,是我。”冰涼的耳側被溫熱的氣息拂過,溫遲春下意識後縮,混沌的思緒被拉回。
“徐婉月。”溫遲春定定地看着眼前身着侍女服的女子,若是乍一眼看完全不似是前朝太傅之女,但周身氣勢不凡昭示着她來曆非比尋常。
她怎麼陰魂不散,好似哪都有她的身影。
不等她問,徐婉月就松開拉着系帶的力,忽地掩面開始抽泣,抽噎着說:“溫姑娘真的是你,今日在花苑那邊服侍貴女們時便遠遠瞧見了一個姑娘像極了你,自那次山上大火未曾找到姑娘後,還……還以為姑娘不幸……嗚嗚……”
撇了眼地上的物什,“若不是今日祭奠父母親再次遇上了你,我都不敢相認。”徐婉月捏着衣袖在眼角按了按拭幹淨淚水。
地上是一些散亂的黃色粗糙紙錢隻有一部分,另一部分是一些還帶着未燃盡火光的灰燼。
既這般說辭,溫遲春也隻好接着話頭問:“太傅是出了何事?”
徐婉月紅着眼眶恨恨地說道:“新帝昏庸殘暴,父親隻是日常啟奏便被喜怒無常的新帝砍去了腦袋!母親傷心過度也随之駕鶴西去。”
“家宅與銀錢珠寶盡數充作公用,家中幼小的弟妹更是凄慘,一下重擔便全壓在了我身上,這才入宮做了侍女。”情到深處便輕挽着溫遲春,有意無意的露出隐在衣袖底下的斑駁傷痕。
“樹倒猢狲散,宮苑中的日子實在算不上好過。”又是一陣抽泣。
溫遲春不知道聽了多久訴苦,隻知道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同時也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如此有耐心。
徐婉月不會突如其來的攔住她,她們之間并無多深的交情。
“不知溫姑娘可否幫一個小忙,要是不方便也就算了。”徐婉月殷殷切切地看着她。
總算是說了,下回再有這樣的事情,她定然在對方開口之前問上一句‘有何貴幹?’而不是聽了老半天的老奶臭裹腳布。
“但說無妨,若是幫的上,自然會幫襯一把。”說着溫遲春轉動微紅的眼睛,顯然已經為徐婉月凄慘的經曆所動容。
徐婉月感激到上前一把握住了溫遲春的手。
“多謝姑娘,今日我瞧見你與道長一同來的,想必有幾分交情,你也知道我如今的地步都是拜新帝所賜,所以——”她頓了頓,“所以想請你讓道長無論占算國運如何都說成‘帝星蒙塵,貪狼犯紫宮’就可以。”
說完這句,巡查的禁衛就已經到轉角了,溫遲春隻轉頭看了眼,再回過神來徐婉月就不見蹤影。
按照徐婉月的說辭似乎并不知道她才是這次占蔔祭典的占師,但又覺得讓她信口把新帝不利于國運這件事在祭典上說出來便是很兒戲了。
直到溫遲春回到房中了都還在思量這件事,也沒有注意到身後遠遠跟了一個人。
但凡有點頭腦的人都不會在新帝剛上位就說這樣晦氣的話,說了便是掉腦袋的。
若是想憑借簡單的占蔔判詞扳倒新帝也過于愚蠢,一個生性暴虐無道的人并不會在意這些。
似乎徐婉月又隻是天真的以為這樣可以給新帝添些亂子讓他不好過。
但感覺更像是和稀泥,祭典定然不那麼順利。
待溫遲春轉身離開後,徐婉月假意拭眼淚的手瞬時放下,哭噎下垂的唇角拉平,眼眸微垂眼底無一絲波瀾。
“為何不殺了她?”一個黑袍人自轉角而出。
徐婉月将手裡撰着的手帕仔細疊整齊收回袖中,冷冷說道:“她沒有發現什麼無需過多在意,還有秦琰這裡可不是你的南元慶,想送死也不要帶上我。”
翌日,溫遲春是被院外叽叽喳喳的聲音鬧醒的,起初隻有幾聲倒也還能忍受,隻是到最後院外好似造了個鳥棚把整個宮苑裡的小鳥都捉了進去叽喳惱人。
“外面出了何事?”溫遲春不想離了溫暖的被窩,好不容易不要起早做早課呢,要是沒什麼大事她就再睡一會會。
一直候在外廂房的侍女出去了片刻後便進來,“姑娘,外面那些貴女們都是來找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