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正午的陽光和敲門聲吵醒，進藤光躺在榻榻米上，因為整夜都維持着同一個動作而全身酸痛。

“進藤？”敲門的是塔矢亮。

揉着血絲滿布的眼睛，進藤光撐起身子。說昨晚睡眠質量太差的話，還不如說根本沒有睡覺。隻是躺在地上發呆而已，後來腦袋越來越重才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看了一下時鐘，大概睡了不到一個小時。

敲門聲像雷打一樣響，一陣接着一陣。進藤光按着太陽穴的時候，塔矢亮推門進來了。

一個大大的行李包扔到了自己面前，“我昨天說過吧，搬回去你租住的地方。”冷淡的話語讓進藤光勉強地眯起眼睛。

“我不搬。”

塔矢亮冷笑道，“這次你又想到什麼借口？女朋友的話你已經有了森田小姐，租金方面我可以幫你，還留在我家幹什麼。”

進藤光瞥了塔矢亮一眼，“我說我不要走。什麼地方都不想去。”隻覺得今天全身都酸痛得厲害，腦袋昏昏沉沉的，進藤光一頭倒在床上。

“喂，你起來。我說認真的。”被對方的反應激怒了的塔矢亮三步并兩步地走了過去，一把掀開被子，“你昨晚不是很神氣嗎？拿着相親的照片回來，現在這副樣子算什麼意思。”

“我不要離開這裡。”進藤光在床上卷縮着身子，眼皮異常沉重，加上發着高熱的腦袋，沒有多餘的思考能力，喃喃地，“我不要回家。”

“你起來。”塔矢亮推了進藤光一把，對方卻不給他一點反應，“你要賴在這裡到什麼時候。”

進藤光隻把腦袋更深地埋進枕頭裡。

塔矢亮被氣得臉色漲紅，打也不是，罵又不給反應，哪裡臉皮這麼厚的。看見地上還放着森田小姐的照片，塔矢亮氣在心頭，一把撿了起來狠狠地撕成了碎片。将紙碎都扔到進藤光的身上。

“我這裡不歡迎你，趕緊給我離開！”之後是塔矢亮狠狠關上房門的聲音。

進藤光昏昏沉沉地又陷入了睡眠之中。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了。夕陽隻留下橙黃的餘光，轉眼便要到晚上。整天都沒有進食的進藤光隻覺得肚子和腦袋一樣空虛，全身乏力。肌肉酸痛得厲害，全身都發着異常的高熱。

想站起來，可是手一撐起身體就發軟了，重重地摔在床上。12月的涼風從窗口的縫隙裡吹了進來，進藤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塔矢亮……

來到棋院的時候，很多人都問為什麼今天不見進藤六段。塔矢亮臉色僵硬地回了句不知道，轉身走開。

也許那家夥睡醒了在收拾行李吧，說不定已經回到了租借的房子。

誰要理他呢！

塔矢亮臉色黑了下來。憤怒都放在了比賽上，狠狠地把對手殺個片甲不留，可是心裡依然覺得不痛快。像有什麼東西擱在心髒的地方，占了一大個位置，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在外面和其他棋士一起吃過飯才回家，故意拖到深夜，是不想見到進藤光搬東西走的身影。這麼晚回來的話，肯定已經走了吧。

推開門的時候，塔矢亮豎起耳朵聽着房子裡面的動靜。除了蟲鳴聲，世界很安靜。

果然是離開了嗎。

是要和森田小姐開始戀愛了？還是繼續相親？拖着沉重的身體，塔矢亮一步步地走向進藤光的房間。

這個卑鄙的人，把什麼都弄得亂七八糟之後就離開了！

房間裡面黑漆漆的，寒冷的空氣之中還夾帶着進藤光的味道，塔矢亮差點流下淚來。伸手摸着牆壁尋找開關，‘啪’的一聲把吊燈打開。

“嗚……”

床鋪上拱起的東西因為突如其來的亮光挪動了一下，發出了難受的呻吟聲。

“進藤光？！”還以為房間裡早就沒有人的塔矢亮吓了一大跳。

環視一下房間，丢給他的旅行包原封不動地推在地上，衣服根本就沒有折疊過的痕迹。這家夥沒有收拾東西，而且……

該不會就這樣躺了一整天了吧？

“進藤光，你到底想怎樣。”塔矢亮走了過去，厲聲說道。

床上的人動了一下身體，縮成一團。

好言相向大概得不到任何反應。塔矢亮推了推進藤光，“喂，好歹你說句話啊。”

手才剛碰到棉被，就被炙熱的溫度吓得縮了回來。塔矢亮掀開被子的一角，伸手進去一摸。

好熱的體溫！這家夥不會是生病了吧。

“進藤光？”塔矢亮扒開厚厚的被子，見到進藤光紅得不正常的臉。

“嗯……”

“你沒事吧。”伸手探着進藤光的額頭，塔矢亮肯定道：“發高燒了，好燙。”

“塔矢。”進藤光迷迷糊糊地說着話，“我不要走。”

“說什麼啊。得趕緊去醫院才行。”塔矢亮弓下腰想抱起進藤光。這個一動不動的人突然反應激烈起來。猛地拍掉塔矢亮扶到自己身上的手。

“我不要走！可惡，你滾開！”

“還有力氣罵人？！現在要去醫院。”塔矢亮再次想拉起進藤光，然而對方眯起眼睛，像看敵人一樣瞪着自己。潮紅的臉蛋讓他看起來弱小無力，但眼神十分堅定。

“我哪裡都不要去，哪裡都……咳咳咳咳……”猛烈的咳嗽讓進藤光說不下去，聲音嘶啞起來，等到咳嗽停止的時候，眼睛的淚水都冒了出來，濕潤濕潤的。

塔矢亮被他的樣子吓了一跳，暗暗罵了句笨蛋，“不去醫院怎麼行，你知道自己病得很嚴重嗎？”

進藤光揉着疼痛的腦袋，倒頭又睡在了床上，咬着牙道：“你敢趕我走試試……”

“說什麼啊，病糊塗了。”

進藤光看上去比塔矢亮更急，眼睛通紅，像受了莫大委屈一樣指責着，“混蛋，沒有人比你更差勁了，趁這個時候趕我走……！”

進藤光卷縮着身體，嗚咽着，頭發和睡衣都被壓得亂七八糟。看上去既狼狽又可憐。

“我沒有說趕你走。”塔矢亮歎了口氣，“你給我好好躺着，這麼大一個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說着便轉身找藥去。

然而身體還沒移動半分，手腕就被進藤光緊緊抓住了，“你……咳咳……要去哪裡？”

“拿藥給你。”塔矢亮咬着下唇，聲音惡狠狠地，“而且你不是一整天都沒吃飯嗎？總得吃點什麼吧？”

把煮好的白粥和藥拿進房間的時候，進藤光還躺在床上。原本閉起的眼睛現在微微睜開，死死地盯着塔矢亮。一頓掙紮下來，看上去比剛才清醒了許多。

“你不用這樣看我。”塔矢亮把東西都放在小桌上，“可惜做東西給你吃的那個不是森田小姐嗎？反正我做好了你愛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