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機号多少?我明天買好衣服打給你。”男生走路快,虞北棠追過去累得講話氣息不穩。
林庭樾口袋裡拿出手機,屏幕光照亮五官,他低頭打字,帽檐遮住眼睛。
虞北棠在側面看最清的是他高挺的鼻梁,這個角度看林庭樾真的好看,甚至有點乖,但當他擡起頭看過來時,這想法就散了。
林庭樾眼型狹長,眼皮單薄,目光不管何時都冷冰冰,帶着不耐的狠厲,很不好惹。
手機屏幕隻有兩個字:【不用】
“你兩次幫忙,衣服也被我抓皺,該買一件新的。”虞北棠說。
林庭樾掃她一眼,冷冽的眸光像台能看穿人心思的儀器,精準地挖出藏在眼底陰暗,隻是一眼他便收起手機,不再回應。
虞北棠追随林庭樾的腳步,再次追過去,“這兩次謝謝你了。”
林庭樾沒答。
這時,迎面走來的路人停在他們面前,“打擾問一下,你們知道有個叫林庭樾的男孩住在哪棟樓嗎?”
虞北棠茫然地看眼林庭樾,見他沒反應,說:“抱歉,我才轉來這邊還不太熟。”
路人期待地轉向林庭樾。
林庭樾從口袋裡拿出助聽器,不緊不慢地戴到耳朵上,又比了一串手語。
助聽器與手語聯系到一起,都能看出是聾啞人,聽見聲音也說不出,不懂手語的人與他們溝通存在障礙,路人對林庭樾歉意地笑了下,轉頭求助虞北棠,“他說什麼?”
虞北棠:“我也不懂手語。”
路人走遠,林庭樾摘下助聽器放進口袋,邁步繼續向前走,走了兩步忽地頓步回頭,手機舉到虞北棠面前:【别再跟着我】
其實林庭樾手機号是多少,買不買衣服都不重要,虞北棠要的是林庭樾記住她,望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小巷裡,她重聲一歎,還是沒控制住,邁出了這一步。
她轉身往回走。
路人拐進巷口的理發店,那人頭發不長,大概率是進去問林庭樾的,他找林庭樾幹嘛?
林庭樾又為什麼不承認自己就是?
林庭樾的助聽器上劃痕嚴重。
在廢廠打架那天,被林庭樾打的男孩走時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個東西,之後被林庭樾撿起的就是這個助聽器,他聽力沒有問題,卻随身戴助聽器,還會拿出來戴。
虞北棠帶着滿腦子問号回家,不出意外又失眠,淩晨三點仍睡不着,她點開快要翻爛的手機相冊,一張張照片翻過去,明亮寬敞的卧室,可愛的毛豆,與母親的日常,和同學的旅行......點點滴滴,記憶清晰,卻又遙不可及,都與她無關了。
不過十餘天,生活天翻地覆,她無法再成為照片裡笑容單純的女孩。
帶着利己的目的去欺騙追求一個有殘缺的少年,虞敏若知道她有這樣的想法,一定會狠狠批評。
她把母親的照片緊緊抱在心口,像要把心跳傳給照片中的人。
媽媽你在那邊還好嗎?
我不好。
一點都不好。
水珠無聲滑過臉龐,在無人知曉的深夜沾濕枕頭。
在這個寂靜的淩晨,虞北棠對父親多年來積攢的幻想徹底破滅,以後的路沒有人再會為她撐傘,想要的一切都隻能靠自己。
接來的幾個月是人生重要時刻,她不允許任何人來摧毀。
陰暗再次瘋狂滋長。
媽媽對不起。
林庭樾對不起。
虞北棠擦幹淚,拿出枕頭下的日記本,了解一個人和學習一門學科差不多。
她打開手電筒,在空白頁寫下林庭樾的名字,再以名為中心點,向外畫思維導圖,記下這些天掌握的信息和疑問。
林庭樾,18歲,中考狀元,特招生,不常在學校,不上晚自習,放學後在超市收銀,之後去KTV打工,淩晨1點半左右回家。(早晨幾點出門?超市幾點關門?)
父母早亡(生病?意外?)
隻啞不聾(天生發育異常?後天造成?)
喜歡戴棒球帽,帽檐多壓住眉眼(習慣?不願被認出?)
不承認自己是林庭樾?
助聽器?
......
隔天,虞北棠和範康一起放學回家,範康問:“我們這邊和北川教材不一樣,複習你跟得上嗎?”
“還好,隻有數學有些吃力。”
“你偏科啊?”
“有一些,我更喜歡英語。”
“我就不偏科,”範康自信地說,“哪一科都很差。”
虞北棠:“......”
他們閑聊着,身後徒然響起聲暴喝:“别他媽和死人一樣,盯着點出來沒有?”
這嗓音虞北棠太熟了,這幾天做夢都能聽見,劉義強竟然追到校門口來了。
霎時間,她毛發森豎,擡腿想跑,僅存的一點理智提醒着她突然跑起來更容易惹人注意,虞北棠穩住腳步,輕聲對範康說:“你先走吧。”轉頭拐進路邊一家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