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體溫比剛剛踢走的火盆還燙,仿佛轟然一下來到炎夏,水汽抽幹,血液沸騰。
陌生,難耐。
沒有人敢這樣靠近他。
林庭樾面沉如水,握住腰間的手臂要往下扯,指間還沒等發力,面前那雙清透缱绻的眼睛就紅了。
他手指徒然發不上力,嗓子發幹,半晌,擡頭掃一眼圍觀的人,目光鋒利兇狠,在說:滾。
劉義強裝不懂,還扒着脖子往裡看。
突然,門帶着勁狠的風飛撲而來,差點夾到他鼻子。
“砰!”
林庭樾甩手關上了門。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很明顯了。
劉義強一揮手,罵罵咧咧地帶着幾個跟班走了。
腳步聲消失。
虞北棠手從林庭樾腰間滑掉,轉身脊背靠上牆壁,沒了力氣。
林庭樾站在原地望着她。
這些天送他禮物,幫他賣花,打電話要他送水,一次又一次,不過都是這點用意。
他目光愈發冷沉,好似要把她冰封在牆面動不得。
虞北棠松掉的神經又一緊,掌心撐着牆站直身,“對不——”
話說一半,一隻大掌壓過來摁在鎖骨上,壓着她重新靠回牆上。
林庭樾冷厲的眸快将人心髒剜出來,虞北棠心虛不敢看,直到陌生的手機屏幕亮在她眼前:【最後一次】
虞北棠心知剛剛的事過分了,卻不敢點頭答應。
劉義強不是沒腦子的蠢貨,剛剛舉動不一定能騙過去。
她道歉:“我不開門,劉義強就往門縫裡放煙,我一時害怕給你打了電話,對不起。”
林庭樾删掉屏幕上的字換了一行:【與我有關嗎?】
沒關。
可她在這人生地不熟,又能怎麼辦?
前幾天她獲得的那點得意和幻想,随着林庭樾這句話散了。
少女清炯炯的眼睛泛起層霧氣,但沒聚成珠,她咬唇忍住了,“你能......幫我嗎?”
【我不是救世主】林庭樾回得幹脆。
“我可以……”虞北棠頓住。
課業上林庭樾不需要幫助,生活上她初來乍到幫不了,還能做什麼?
思來想去,她找到最簡單合理,也是他需要的東西,“我可以給你錢。”
林庭樾怔然幾秒,扯唇譏嘲,眸光陰沉得駭人。
空氣像結了層薄薄的冰,隔在他們中間,凍住了時間。
無聲中,他驟然彎腰,視線齊平,氣息逼近。
林庭樾的侵略氣息太強,虞北棠下意識向後,脊背重重地貼到牆面,五指攥在一起,心跳錯亂,偏頭想躲開,林庭樾卻勾着她下颌轉了回來,好在沒繼續向前,隻給她手機上的字:【再有下次,别想畢業】
人走了,虞北棠還貼在牆上沒動,許久才滑坐到地面。
林庭樾的警告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可怕得駭人。
劉義強都不好糊弄,更何況林庭樾?
現在的煩惱隻是在校外,如果惹怒林庭樾,校内也不得安甯,她又能堅持多久?
虞北棠抱着雙腿,頭埋在膝上,肩膀由輕到重地顫動,沒有一點聲音。
之後幾天,她沒按時下樓‘偶遇’,也沒再尋找機會。
林庭樾依舊沉默,不容人靠近,待她和普通同學一樣冷淡。
放學範康向虞北棠展示新買的耳機,“這是那次賣花賺的錢買的,音質超好,真要謝謝你。”
虞北棠笑笑,沒什麼回應。
“你怎麼憂心忡忡的?”範康收了耳機,“不會因為林庭樾吧?他對誰都那樣。”
“除了林庭樾和劉義強爸爸,劉義強還怕誰?”虞北棠問。
“劉義強小時候怕他爸,現在還打過他爸呢,他這個人欺軟怕硬,要說怕的人也不少,市裡那些有實力的大哥,他哪個都怕,但那些人隻是學校裡流傳的傳說,沒人見過也不認識。”手機震動,範康低頭看了眼屏幕,扭頭對虞北棠說,“庭樾有事忙不開,喊我去看一會兒店,先走了拜拜。”
“拜拜。”虞北棠獨自走到校門口走,隔着嗚嗚泱泱的人群,一眼瞥見劉義強和那三個跟班站在校外的路邊抽煙,從她上次冒險抱住林庭樾到現在,劉義強已經有些天沒出現了,今晚不知為何又來了。
她手指無意識地摸到餘出來的書包背帶,一圈圈纏繞在手指上,指尖充血泛紅,腳步逐漸放慢,在路邊的一棵樹旁停下環視過往的學生,人流如巨浪卻沒一個是她熟悉的老師或同學。
十分鐘後路上隻有零星幾個學生,她看向校門口,劉義強那夥人還在那,正往校園裡探頭,出去必然會被堵住,虞北棠靠着樹幹,邊默背單詞邊等待他們離開,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無數次張望後,校門外終于空了,她不敢馬上出去,又等了會兒走到校門。
劉義強走了,校門也鎖上了,她去門衛說好半天客氣話,看門大爺才打開門。
學校到趙生家十分鐘路程,虞北棠一路狂跑到巷子口隻用了五分鐘,腳剛踏進巷子,就聽見熟悉的嗓音,“學校沒有,家也沒有,人去哪了?”
“隻要她今晚回家,咱在這就能等到,反正這時間林庭樾上班去了。”
“沒上班也沒事,強哥已經找人問了,那女的根本不是林庭樾女朋友,沒啥關系。”
虞北棠踏進巷口的腳退回來,拐去其他路,身上沒帶身份證,她無處可去,在街上遊蕩片刻,進了家生意火爆的燒烤店,這種店通常閉店晚。
店裡喝酒聊天的人聲鼎沸,她獨坐一桌,點了些食物,戴上耳機翻出卷子寫,來往總有目光停在她身上。
幾個小時沒回家,手機安安靜靜,無一人打電話問過,淩晨一點她收卷子再次回到巷子口,巷子寂靜無聲,也沒有遊蕩的身影,劉義強終于走了。
虞北棠跑回家,爬上床毫無睡意,擡手摸了摸脖子上虞敏留下遺物,小巧精緻的海棠花項鍊上仿佛還有母親的溫度。
以前虞敏花重金接了家店,過去經營才發現被朋友騙了,店裡生意慘淡,每天虧損,她郁悶了兩天重振旗鼓,花錢做活動搞營銷到處宣傳,全力推銷招牌菜,沒多久店裡有了固定消費人群,營業額由負轉正,慢慢盈利。
在母親的字典裡沒有放棄兩字,沒路也要硬走出一條。
這樣擔心受怕,東躲西藏嚴重影響虞北棠的複習計劃,幹擾正常生活,不管怎樣,要解決掉劉義強這個麻煩。
再自私一次吧,就一次。
虞北棠拿出日記本,林庭樾的名字下面用紅色的筆劃出一條醒目的重點線,随後寫寫劃劃又添了一項手語。
現在全班乃至全校,隻有範康一個人會手語能和林庭樾暢通無阻地溝通,如果她學會手語,可以解決一部分溝通上的問題。
虞北棠買書網絡搜教程,睡前自學,很快掌握了基本的手指語和手勢語,為了更順暢地溝通,她網上找了位聾啞人朋友視頻聊天。
學手語是漫長的過程,她沒時間專研得太通透,隻要求學到能夠日常溝通的程度。
她每晚睡前學手語,早晨再次捏準時間下樓偶遇林庭樾,向之前一樣若無其事地打招呼,“早上好。”
林庭樾不理,她也不在乎,隻是每天準時出現。
高三單休,空閑時間少又經常連續熬夜,虞北棠白天犯困,課間趴在桌上打盹休息,剛閉上眼就聽錢怡問範康:“林庭樾這幾天怎麼沒來?”
範康:“不知道。”
“你像跟屁蟲一樣會不知道他在哪?”錢怡搶下範康手裡的書,“快點,别浪費我時間。”
範康好脾氣地笑着:“我真不知道,你又不是沒他電話,自己打電話問呗。”
“他沒在超市,也沒來學校,去哪了?”錢怡窮追不舍。
範康:“親姐姐,我們又不是連體嬰,林庭樾不接電話,聯系不上人,我怎麼知道他在哪?”
“誰你姐啊?”包露白範康一眼,擡手推推錢怡,“别問了,看見他臉上那東西就惡心,等放學我們去超市問林庭樾小姨。”
錢怡哼了聲,扭身随包露出去。
虞北棠的困意漸漸散了,坐直身回頭,林庭樾桌面空空,不知去了哪,她也有兩天沒和林庭樾‘偶遇’上了。
放學路上她問範康,“林庭樾最近有事?”
範康對誰都是有問必答的好脾氣,隻是答什麼全看他心情,虞北棠不帶一眼歧視,他也願意講真話,“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