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虞北棠提前下樓買好包子豆漿,躲在樓道裡等着,時間一到,踏出門和林庭樾‘偶遇’
見到人,她将早餐遞過去,用老掉牙的借口,“謝謝你昨晚載我回來。”
林庭樾雙手插在校服口袋裡,頓步瞥她一眼,沒接,繼續朝前走。
虞北棠思忖兩秒,小跑着追上去,拉住林庭樾書包,滑開拉鎖,早餐放進去,再滑上拉鎖。
林庭樾略微垂眸冷冷地看她一眼。
虞北棠沒閃躲,也沒講話,挺直脖子與他對視,直白赤裸地擺明我想幹什麼你不清楚嗎?
清晨的空氣透着絲絲涼意,浮動在身邊,像一層薄冰牆圍住他們,牆内沒有聲音卻硝煙彌漫。
因為林庭樾無法講話的特殊性,周圍鄰居幾乎沒有不認識他的,來往路人經過他們身邊紛紛投去好奇的眼神,還有八卦的上來問情況。
林庭樾隻得繳槍投向,移開視線,不再管書包裡的早餐,邁步向前走。
虞北棠跟在後面輕扯了下嘴角。
她就知道林庭樾是不會在大街上和女生推搡拉扯,直接塞進書包是最好的辦法。
後半段路,虞北棠沒再去打擾,默默地跟在林庭樾身後走進班級。
時間尚早,班主任還沒來,班級裡抄作業的,聊天的,鬧哄哄亂成一片。
虞北棠拿出單詞本,默寫英語單詞。
“你買早飯沒?我快餓死了。”範康的聲音清晰從後桌傳來。
林庭樾打開包往外拿書本,無意中帶出虞北棠買的早餐,範康一把搶來,打開包子袋聞了聞,“肉包子?專門給我買的?”
林庭樾一把奪回,放進桌膛。
範康眼珠骨碌轉了一圈,拉長尾音,怪音怪調道:“看來是小爺我自作多情了,說吧,又是哪個追求者送的?”他手摸下巴,故作玄虛,“連你不吃肉都不知道,一定是新手,首先排除錢怡。 ”
新手?
範康緩緩擡眸,目光落到虞北棠身上,心直口快地張開嘴要問,一大塊面包塞進來,嘴裡塞滿滿的,不留一點空隙,簡直緻死的量,範康嗚嗚着說不出話,捏着面包拿出來,咳了兩聲,活動下巴,“你想噎死我?”
林庭樾沒理。
範康忽然笑了,手肘撞林庭樾,賤兮兮說:“心虛啦?”
林庭樾揚頭往範康座位的方向指了下,又把整袋面包塞範康手裡,眼神說:滾蛋。
範康嘿嘿地笑兩聲,指指他手裡的牛奶,“這個也給我。”
林庭樾:“......”
範康吃着面包,喝着牛奶,美滋滋地回到座位,給林庭樾發消息:【放心,兄弟嘴很嚴的】轉頭就給虞北棠發:【他不吃肉,下次再買肉包子直接給我】
虞北棠盯着範康的消息,懊惱地抓了抓頭發,第一次送早餐就踩到人雷點上,真該死。
她給範康回了謝,第二天麻利地換成三明治和牛奶。
林庭樾不吃虞北棠買的早飯,也不許範康吃,又沒還回去。
範康百思不得其解,午休時問:“心動了?”
林庭樾擰眉,雙手展平,掌心向下,再翻轉為向上:什麼?
“虞北棠!”範康加重語調。
林庭樾懂了,回範康個神經病的眼神。
“沒心動你幹嘛不吃她買的早餐,還不許我吃?”範康叨叨不絕,“北棠意思已經很明顯,心動就抓緊在一起,别畢業後留遺憾。”
林庭樾不理了。
“唉!”範康長歎一聲,“我長這麼大,女孩手都沒摸過一下,有這麼個大美女追,你還不珍惜,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林庭樾還不理。
範康給他一拳,“沉默個鬼啊?和我有什麼不能說的?”
林庭樾壓根沒想過什麼心動不心動的問題,校園戀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的,他在籃球場旁邊的長椅上坐下,拇指和食指相捏,拇指彈動食指尖......
在說:“少向女生借小說看。”
範康也在長椅上坐下,打量林庭樾一眼,“你長得帥,成績好,虞北棠喜歡你,想追你也正常吧?”
林庭樾面容嚴肅地擡起雙臂,手指靈活地比劃:“北川那麼大,她會沒見過長得好,成績也好的男生?”
風絮隻是個偏遠小縣,北川不一樣,那裡才貌雙全又多金的人很多。
範康頓卡頓片刻,磕磕巴巴說:“可能......北棠就喜歡你這款。”
林庭樾冷笑,同時換了一種說法,“你覺得我們的生活像什麼?”
範康想想,歎口氣,“沼澤吧。”
潮濕,泥濘,看不見希望。
林庭樾擡手一指飛過樹梢的鳥,“它落在沼澤裡會窒息而亡。”
範康終于沉默。
林庭樾又擡手:“兩個世界的人不适合在一起,我也沒想過談戀愛,更沒時間談,不要再提這個。”
範康後仰靠着座椅圍欄,仰頭望向湛藍的天空,不服氣道:“全世界就一個地球,哪來的兩個世界?難道我們不是地球人?”
林庭樾沒接話,也接不出。
他們都清楚同樣的天空,同樣的語言,甚至同樣的空氣,可又那麼不同。
**
深夜,虞北棠在圍着布簾的小床裡,對着空氣練了一陣手語,經過這些天的高強度練習,她已經能夠用手語做最基本的交流。
練好手語,她趴在床上點開手電筒,打開日記,翻到林庭樾那頁,寫寫劃劃筆尖頓住。
照顧林庭樾生病後,他好像沒那麼冷了,但也沒有什麼明顯表現。
她輕歎一口氣,合上本子,思慮着睡了。
隔天放學範康抱怨林庭樾感冒好沒幾天就又開始忙,飯都沒吃。
“超市最近客流很大?”虞北棠壓制下冒出來的新念頭。
“超市還那樣,是項目上最近要上線。”
“林庭樾還有份工作?”虞北棠驚詫。
“梨子姐讀大學後教我和林庭樾寫代碼,我學不會,林庭樾一點就通,很快掌握,後來梨子姐和同學做項目都會拉上庭樾一起,薪水比做小時工多些。
上次梨子姐說,這個項目結束就不給庭樾安排工作了,要他安心複習。”
虞北棠半天沒講出話,許久才開口:“他——”
“缺錢。”範康搶先答了虞北棠的疑問,一個高中生同時打好幾份工,還會有時間複習?這種困惑不止虞北棠有,其他想了解林庭樾的女生也來問過,“林庭樾基礎紮實,腦子轉得快,效率也高,在學校的時間足夠複習。”
範康走後,虞北棠跑進幽暗小巷,超市燈牌格外亮,像盞照明前路的燈,她尋着那光走到超市旁,站在暗處隔着一段距離,望向明亮的玻璃窗。
少年黑色棒球帽下戴着白色耳機,雙眸目視電腦屏幕,指尖落在鍵盤上敲着,心無旁鴛,與流出的嘈雜麻将聲,格格不入。
午晚飯都沒吃,一定很餓吧。
虞北棠壓制下去的念頭又冒出來,卻沒有柳暗花明後的喜悅,像吃了顆酸糖,笑不出來。
她轉身回家,一路慢騰騰上樓,似要把那酸糖的澀都丢在路上,進到家門去廚房做了份蛋炒飯。
小時候虞北棠時常一個人在家,餓了就啃面包,虞敏覺得面包沒營養教她做蛋炒飯,後來家裡請了阿姨,一日三餐準時做好,虞北棠沒再進過廚房,這麼多年也隻會一道蛋炒飯。
虞北棠裝好炒飯,算準時間去了林庭樾上班的KTV,像上次一樣開包間點小吃。
等待期間,她躲進門後。
林庭樾推着食物車進來,彎腰将車上的小吃一盤盤端到桌上,虞北棠悄悄從門後走出來,站在林庭樾身後,翹起腳尖,猛一下蒙住他眼睛,嗓音故做出粗犷,“猜猜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