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離安靜看了會兒，許承熙突然轉過來，皺了皺眉，蓦地睜眼，四目相對。

“對不起。”

許承熙沒懂怎麼一睜眼就聽到徐離給自己道歉。

“我睡着了，麻煩你了。”徐離小聲道，“你可以叫醒我的。”

許承熙氣笑了：“你哪兒是睡着了，你是燒暈了。”

他沒叫嗎？他一到醫院就開始叫，半天叫不醒，一點反應都沒有，給他吓死了。一量體溫，燒到39.5，走了流程醫生看了挂上水，他才稍微松口氣。

“謝謝，”徐離嘴唇發白，聲音小到聽不見，“你在這兒等着也難受，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沒那麼嚴重了，可以自己回去，待會兒打車還有醫院的費用……”

“徐離。”許承熙一忍再忍，還是打斷他。

“嗯？”

“我做錯什麼了嗎？”

“什麼？”徐離茫然問道。

看到徐離現在虛弱的樣子，許承熙不想開始這個話題的，可他實在是忍不住了。又想到徐離發燒的原因，或許他早點接了那件外套，至少可以擋一下，也不至于燒得這麼嚴重。

而且徐離一醒來就趕他走，他又想起這段時間的種種，各種拒絕與避之不及，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要避開他？為什麼不再接受他的好意？他隻能想到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才讓徐離似有若無地開始疏遠他。

“是慶功會那天嗎？我語氣不好你生氣了？”他隻能想到這個了，可是分明在這之前就開始了啊。

徐離張口想說他沒有，但擡眼一對上許承熙看上去似乎有些受傷的眼神，他一瞬間啞口無言。

許承熙好像很難過，是他讓許承熙很難過，他不想的。

剛剛才褪下去一些的難受感卷土重來，比剛剛更強烈，連帶着心裡也刺痛。

“我……沒有。”他近乎艱難地慢吞吞說着，不敢再看許承熙的眼睛。

“你有。”許承熙卻無比肯定。

“徐離，你别這樣。

“别這麼小氣。

“别什麼都不說，讓我瞎猜。

“我猜不到的。”

許承熙終于停下話語，他們短暫地安靜了一會兒。

“徐離，别不理我。”

徐離再次看向他，許承熙一直看着他，用讓他感到難受的眼神。

“好。”徐離啞聲開口，“我不這樣了。”

“那說好了。”許承熙立刻接上，像是怕他會反悔。

“嗯。”

“餓了嗎，我去給你買點粥。”許承熙收拾收拾情緒問。

徐離不餓，也不想吃，但他說了聲好，他想一個人待會兒，或許許承熙也覺得尴尬。

許承熙一走，徐離重重呼出一口氣。

明明想過心動了也不破例，但剛剛許承熙那樣看着他，那麼對他說話，他産生了一種名為心疼的情緒。喜歡就是這樣神奇，那一刻對許承熙的心疼，完全蓋過了理智告訴他的，如果放棄掙紮，未來他自己可能經曆的一切痛苦情緒。

因為喜歡，所以不願看到他受傷的神情，即使自己可能會因此遍體鱗傷。

于是徐離好不容易堅定了這麼久的決心一瞬間崩塌，潰不成軍，即使知道許承熙隻是不想莫名其妙失去一個朋友。

徐離一直以來從暗戀者的角度出發，為了避免越陷越深，他試圖把自己抽離出來；但是站在許承熙的角度，他隻會想，為什麼他的朋友莫名開始疏遠他，是不是他做錯了什麼。

他沒有錯，錯的是自己，徐離想，是他對許承熙有了超越朋友的感情。

發燒了身體虛弱，或許心靈也脆弱，才輕易讓許承熙破了防線，徐離開始給自己的不堅定找借口。

到底是怎麼演變成這樣的呢？明明一開始各種因素頻繁告訴他，這不對，不可以。即使有秦衡的提醒，即使中途收到了徐素宜的警告，心動還是在一瞬間發生，勢不可擋，他還是一股腦陷了進去，避無可避。

因為從未對一個人這麼心動，所以他高估了自己，感情從來都是不可控的。

徐離終于妥協，他不想看見許承熙難過，不敢貿然，不想打擾，更做不到真正無所謂。所以算了，他偷偷喜歡，也沒關系的，而且年少的喜歡來得快，去得也快，說不定躁動的心慢慢會平息，他們又會回到原來的狀态，他也不用再為此煩惱，他僥幸地想着。

反正許承熙喜歡的是女生，他的喜歡會藏好的，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也不是非得和許承熙談戀愛的，徐素宜也不會接受，沒有結果的喜歡不是正好。

他隻是喜歡許承熙帶給他的感覺，過去别人吝啬于他的友好與被關心，許承熙都帶給他了，他會喜歡他簡直再正常不過了，那麼無論這份喜歡會有多久，他就認真享受喜歡他的過程吧。

徐離突然很想知道，秦衡在剛意識到自己的喜歡時，是否也像他一樣，試圖讓這份感情夭折，卻又僅僅因為一個眼神，一句話，輕易地丢盔卸甲，所以一個人默默地愛而不得那麼多年，而對方全然不知，到頭來隻是一個人的獨角戲。

秦衡的擔心是正确的，他可能真的要走他的老路了。要讓他失望了，他确實不是聰明的那類人，明知會損，他還是一頭栽了進去，但是無論這份感情最後發展成怎樣，他都心甘情願。

他愚蠢至極，他自負盈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