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幸想想也是,真正容易暴怒的人,做事總是莽莽撞撞的,不太會刻意把動作放輕。
“而且,那家人被他在門口吼了這麼會兒,也沒出來說話,估計都習慣了。”溫讓說道。
“放心啦,他們家就是很懶,不愛扔垃圾,每次都是休伯特幫忙扔的。”小笛說。
“那他人還蠻好的,有些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是的,我哥之前跟我說過,他有個同學表面人很好,其實是笑面虎。”小笛說,“背地裡害他。”
笑面虎。
聽到這個詞,溫讓的臉色有一瞬凝滞。
高幸的注意力在小笛身上,沒發現他的異樣。
回到家,一開門,三個人被煙味熏得直後退。
屋子裡沒開燈,沙發上一個模糊的人影。
“李聽墨,去吸煙區抽。”溫讓皺眉說道。
“對不起。”李聽墨撐起身子,咳着嗽朝陽台走去。
高幸捂住小笛的口鼻,帶她進屋,溫讓去廚房做晚飯。
又一支煙抽完,李聽墨冷靜下來,拖着疲憊的身軀走到溫讓身旁。
“沈奕岚喜歡過你?”
溫讓垂着眼,沒說話。
“溫讓!”
“你問我?”溫讓把鍋放到竈上,“我不知道。”
“是不是你也看不起我?”
被這一通莫名追問,溫讓古怪地看向他,“你跟沈奕岚之間發生了什麼?”
“你該說說,你瞞了我們什麼。”李聽墨沒有了往日的吊兒郎當,神色嚴肅,眼神犀利。
溫讓雙手撐着流理台上,沉默半晌,“誰又給你說什麼了?”
“我看到你跟高幸手牽手回來。”
“嗯,我們在一起了。”
“你以前總說我沒責任心,那你覺得你這樣,有責任心嗎?”
“李聽墨。”
“你什麼都沒跟她說過,對嗎?溫讓,你是不想說還是不敢說?你怕她知道你家裡的情況後就會遠離你了,對嗎?現在的人不都很重視原生家庭?如果讓她知道你——”
“她不會。”溫讓冷靜地打斷他,“你現在情緒不對,先别說了。”
“我隻是覺得,這樣對她不公平。”
啪嗒一聲,小笛卧室的門恰好被打開。
女子隔着一段距離,話卻清晰落入她的耳裡。
溫讓望過來的時候,她忽然後退一步,裝作沒聽見,“你們先聊。”
說完,又合上了門。
“我和她的事,我自己會解決。”溫讓洗過一遍手,又放到手龍頭下淋。
“你這磨磨叽叽的性子,能怎麼解決?”
“李聽墨,溫廉給你打電話了?”
“不止溫廉。”
溫讓忽覺荒謬,自嘲地笑了笑,“所以你是信了他們,不信我?”
“那你就把事情說清楚,不然你讓我怎麼信你?”李聽墨一想到溫廉給他說的那些事就急了眼,用勁扯過溫讓的胳膊,不讓他幹别的事,“我之前提醒過高幸,你們家不是一般人能進的,可惜她不聽,你是打算讓她進去被扒層皮還是怎樣?”
溫讓的耳邊全是他嗡嗡嗡的聲音,腦子都被吵疼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如果你想跟高幸安穩地在一起,就得把家裡的事都解決了!别一味地逃避,留下那麼多爛攤子!”
“你怎麼知道我沒解決?”
“所以你的解決方式就是跟家裡斷絕關系是嗎?!你的解決方式就是讓溫廉一個人壓力大到去自殺是嗎?!你的解決方式就是暫停學業不管家人躲到丹麥追女孩是嗎?!”
溫讓緊握的拳頭,青筋分明,明明已經被這番話激得怒火攻心,最後卻按捺下所有翻滾的情緒,什麼都沒說,沉默地切菜、煲湯。
李聽墨發洩完一通,看着他跟個沒事人一樣,心裡的氣也沒了,更多的是一股接一股的失望,他搖了搖頭,拎起随手丢在沙發上的包,離開了家。
溫讓像個被設定了固定程序的機器人,機械地完成着每個步驟,可惜機器人不會在削皮的時候削去指尖一塊皮肉,不會流血,也沒有痛覺。
削皮刀被一雙手輕輕拿走了,連帶着他冷卻的心髒。
高幸拉着他坐到沙發上,從櫃子裡拿出醫藥箱給他上藥,手法溫柔,從頭到尾也隻有幾句溫柔的詢問,沒有一句重話。
“剛才李聽墨說的……”溫讓從來沒解釋過什麼,話到了嘴邊,才覺得艱難。
“溫讓,你現在想說嗎?”
“如果你想聽,我可以都說。”
受傷的指尖被紗布纏了起來,還綁了個蝴蝶結。
高幸忽然用雙手捧住他的臉,一個吻落在緊皺的眉心。
“比起這些,我更想知道,你今晚能不能睡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