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的長石碑,秋歸輕車熟路走到一個石碑面前,他半蹲下,然後将手中的向日葵放下。奶奶最喜歡的便是向日葵,她不懂什麼花,隻覺得這花的名字好聽、樂觀。
雨霧蒙蒙,他看不清石碑上的照片,但能看得出照片上的人在微笑,很是慈祥。秋歸用手擦拭照片上的雨水,卻發現怎麼也擦不淨,如同他眼眶裡的熱淚,怎麼流也流不盡。
秋歸一邊擦雨水一邊哽咽道:“奶奶……對不起,我沒保住小屋,對不起……”
“我是不是很沒用……”
“原諒我好嗎……”
“奶奶……”
哭到深處,秋歸不禁幹嘔起來,蹲到腿軟站不起來,最後連怎麼打車回的酒店都忘記了。
一下車,秋歸就感覺到自己渾身發熱,眼前模糊,隻好匆忙洗個熱水澡躺下,不舒服到差點泡在浴缸裡睡着。
清晨,秋歸迷迷糊糊睜開眼,眼睛裡沁出點淚水,将睫毛粘在一起,他隻能看到天花闆模糊一片,頭有點痛,還有暈,喉嚨還有點疼。
秋歸摸了摸額頭發現有些燙手,猜到自己可能是發燒了,但是擡手就已經很費力了,更别提拿起手機,于是他又睡了回去。
直到中午被餓醒,憑着對生的希望,他終于在手機上點了藥和粥的外賣。
大概一點多,他勉強幹吞藥,然後坐在沙發上發呆,奶奶不在了,那他該找誰?他又能找誰?
打給習好吧,那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打開手機,發現習好給他發了條信息。
這個人學習一級棒:【秋秋,我今天去國外了哈】
秋歸茫然地擡頭,那就不能找他了。
對了,還有小山。
他打了個語音通話。
嘀嘟——
嘀嘟——
沒人接聽。
秋歸又打了一遍,還是沒人接。
可能在忙吧,他給任小山找借口,最後還是選擇留言幾句。
今天還是陰天,烏雲密布,但卻始終沒有下雨,不知道老天藏着什麼心思。秋歸望着外面的天氣,糾結了半天還是覺得不适合出門,他打算睡一覺,睡起來一切都會好的。
秋歸小時候奶奶經常說這句話,比如他想吃什麼,或想要什麼玩具,奶奶就會對他說睡一覺起來就好了,等到第二天,那些東西真的會在桌子上出現。
雖然長大後秋歸明白這一切都是奶奶做的,但他還是一直相信這句話。
晚上,人還沒清醒,就聽到一陣雷聲,暴雨還是來了,他呆呆地看着窗外,外面沒燈,屋裡也沒有,秋歸什麼也看不清,過了一會才拿起枕頭邊的手機看。
九點多了,手機無事發生,沒人給他發消息,連垃圾短信也沒有。
好安靜,原來手機會随主人,秋歸的腦子突然閃出這個想法,他輕笑了一聲,好冷的笑話。
算了,先随便吃點什麼,明天早上醒來再去一次老屋,就算要被拆遷,他也要買下來,秋歸做下了決定。
第二天天總算放晴,烏黑的天空漏出一絲縫隙,透出一道光芒來,秋歸又回到了老屋前,路上還有些水坑,小孩子一窩蜂地跑着,差點将水濺到他。
屋主人正在屋前拿衣服出來曬,秋歸禮貌地叫了一聲,“你好。”
女人穿着圍裙,回頭見是他,臉色有點不耐煩,“不管怎麼說,我都不會賣的。”
秋歸好言好語:“能告訴我原因嗎?我想我給的錢會比拆遷款還多。”
女人見他穿着打扮也像高知人群,模樣好舉止紳士,也終于對他說出原委,“小兄弟,不是我不賣給你,而是那老闆不讓我們賣,不然要違約的。”
秋歸沒想到是這個原因,當即說出:“我可以幫你們付違約金。”
女人搖頭拒絕,“雖然你錢多,但是也不是這樣用的。”
雖然女人言盡于此,但是秋歸還是不放棄,纏了她幾天,可沒想到,女人竟比他還要倔,硬是不松口。
“小兄弟,我不知道這間屋子對你有什麼意義,我也不想知道,反正這裡遲早也要被拆,人嘛,總得往前看是不是。”
“我屋裡頭還有些之前留下的東西,你拿走吧,我本來打算拿去賣的,但一直沒時間,正好我還留着。”這是女人最後一次勸他的話。
秋歸聽完她這一席話苦意湧上心頭,他還以為老屋的東西都被扔了,沒想到還留有一些。
他在酒店裡撫摸着紙箱,心裡竟浮現出要不算了吧的想法,畢竟有奶奶在的地方才是家,那不過是一間空殼子,那間屋子存在與否,都不會影響奶奶活在他的記憶中。
秋歸打開紙箱,裡面都是一些破舊的鍋碗瓢盆、他上學時貼的獎狀和記的筆記、舊衣服,都是完好無損的,隻落了層灰。
他放空了良久,無奈歎了口氣,決定明天再去祭奠奶奶一次就回世懸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