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到了，不僅帶來了黏膩的汗水、此起披伏的蟬鳴聲、生機盎然的綠意，還會結束某些人限時的青春。

從微涼的早晨，到露水被太陽蒸發的中午，秋歸的後背隐隐滲出些熱汗，但他無暇顧及，今天是任山望高考的日子，他和旁邊的人一樣焦灼地等。

當年他高考時都沒有這般擔憂、坐立難安，秋歸其實沒意識到，他有時候在意任山望甚至超過在意自己。

鈴聲響起，校門大開，一群學生從裡面生機勃勃地跑出來，腳步濺起青春的氣息，臉上的笑容朝氣蓬勃，每一步都邁向更好的未來，每一幀都是生命的綻放。

秋歸在人群後仔細地尋找任山望，他本想往前走幾步，但餘光看見了一輛車，是任山霖的車，他就隻敢待在原地顧盼了。

不用特地去找任山望，他很顯眼，屬于是一出現就會奪取别人的目光，有些人天生就耀眼。他看似在閑庭信步，其實細看之下就會發現他的腳步比往常急一點。

秋歸看到他，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目光中又出現任山霖，旁邊還有他爸媽，腳又縮了回來。

一家四口其樂融融，有說有笑，秋歸遠遠地看着，眼裡不自覺流露出羨慕，這樣的幸福他也擁有過的。

他退坐到一顆隐蔽的樹蔭下，低頭看石闆上覓食的螞蟻，忽又想起小時候在鄉下，他的樂趣之一就是觀察螞蟻。

秋歸正看得起勁，突然有人坐到他旁邊，緊挨着他，這人穿着一雙限量款的白色球鞋，他一眼認出來了，這是任山望的鞋子。

“螞蟻比我還有趣嗎？”任山望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秋歸擡起頭來，他以為任山望早就離開了，意外道:“你怎麼還在這？”

任山望額頭沁出些細汗，喘着氣道:“在找老師。”

“你不是和你家人一起嗎？”秋歸說漏了嘴。

任山望頓感委屈，指責道:“所以老師明明看見我了，為什麼不來找我，你說話不算話。”

前幾天，任山望被叫回别墅住，今天早上他特意給秋歸發了一條消息，大緻内容就是希望今天老師能來接他，而秋歸确實也答應了。

他沒為自己辯解，隻說:“嗯，我食言了。”

任山望有些不高興，“那老師要怎麼補償我。”

這麼相處下來，秋歸對他也很是了解，簡潔道:“你說，我力所能及。”

任山望似乎是得了逞，語速極快道:“那等會我們一起吃飯吧，剛好我爸爸媽媽也想見見老師。”

秋歸心裡頭不舒服，問道:“為什麼想見我？”

“我爸媽早就知道我有一位學識淵博的家教老師，現在高考結束了，他們想感謝你。”任山望心情愉悅道。

任山望正沉淪在自己的世界中，想象等會的美好時光，他根本不會覺得秋歸會拒絕。

“抱歉，這我辦不到。”

“嗯？”任山望有些慢半拍，反應過來後他有些不可置信，“為什麼？”

秋歸站起身來，逃避他的視線說:“你知道為什麼，反正，這飯我去不了。”

任山望一把拉住他的手，眉頭緊蹙，語氣放得更軟，猜測道:“老師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嗎？”

“沒有。”秋歸還是不忍拂去他的手，隻能口頭冷酷道:“别勉強我，任山望。”

任山望這時也有些生氣，他一考完試就想着與秋歸分享心情，出來沒見到人就算了，他頂着紅太陽滿頭熱汗地找秋歸，最後就換來了這麼殘酷的一句話。

“你覺得我是在勉強你？”任山望大力握緊他的手，語速極快又重複了一遍，“你真的覺得我剛剛在勉強你？”

秋歸手腕被他捏得有些疼，但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淡淡道:“是我說錯話了，對不起，可以松開我了嗎？”

可這句話進一步激發了任山望的怒氣，他不想聽這冷冰冰的話，他拽着秋歸走，秋歸甩了幾下手腕沒成功，硬生生被拉着走了幾步。

“什麼叫勉強，這才叫勉強，這才叫強迫。”任山望停步，委屈地大聲道。

秋歸低頭看自己的手腕，狠下心道:“嗯，所以可以放開我了嗎？”

任山望這時才注意到秋歸的手被捏紅了，稍稍松了力度，但還是沒放開，隐晦低頭認錯道:“老師對不起，你别這樣。”

“唉。”秋歸用另一隻手摸上他的手背，終歸還是敗下陣來，“下次吧。”

可任山望不依不饒，“下次是什麼時候？”

秋歸頭有些暈，随便說道:“等你成績出來之後吧。”

任山望還是沒放下心來，“這回可要說話算話。”

秋歸發出了模糊兩可的語氣詞，不知說的是“嗯”還是“唔”，不過任山望自覺以為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