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趕去上古代咒語的同學比上午兩節課加起來的還要多。因為這門課的内容跟《終極巫師等級考試》密切相關，所以幾乎所有通過魔咒學《普通巫師等級考試》的學生都來了。同時，這也是唯一沒有成績限制的一門課。

納威·隆巴頓和西莫·斐尼甘坐在緊靠窗戶的位置，他們前面是帕瓦蒂·佩蒂爾和拉文德·布朗——格拉狄斯她們四個坐在靠牆和她們遙相呼應的地方。傑森·巴特利特和費德羅·亨德裡克坐在一起，正好跟格拉狄斯她們隔着兩排桌子。

格拉狄斯擡頭打量着他們的新老師。雖然站在講台上的男巫看上去年紀不大，但那頭灰褐色的頭發使整體效果黯淡不少，隻有那雙清澈的湖藍色眼睛能為他的面容增添幾分生氣。

就在格拉狄斯注視着他的當兒，他已經關上了教室的門，随手在黑闆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把毫無表情的蒼白臉頰轉向大家。

“自從畢業離開霍格沃茨到現在，我還是頭一次回到這裡，而且是作為一名教師給這麼多成年巫師上課……”

埃瑞達努斯·威爾克斯的開場白十分陰郁，就好像他是被人強行綁來教書似的。

“我聽說，你們當中有好幾位已經在魔咒學領域涉獵頗深……而且在過去的六年中，你們肯定也都花了不少工夫練習各式各樣的咒語。我的任務便是協助弗立維教授，幫助你們查缺補漏，盡量使每個人都能在明年的《終極巫師等級考試》中拿到最理想的成績……歸根結底，實踐在我的課堂上是重中之重。”

他稍作停頓，站在講台上與大家保持着距離。

“過去許多年，我的研究方向都是古代咒語，它是魔咒學中較為生僻的一支。現在已經很少有人願意花時間去探究歐洲古咒的發展曆程——尤其是幾大流派的湮滅與斷代，就更不用說古埃及和古中國了。不過《終極巫師等級考試》涉及古代咒語的部分大多出現在筆試中，而且都是純理論的東西——”

“你剛才不是還說應該注重實踐嗎，教授？你會教我們念咒的，對嗎？”坐在希拉·塞爾德維拉旁邊的那個斯萊特林女生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我們必須注重實踐。”威爾克斯回答的時候沒有看她，而是略帶倦意地盯着教室的後牆，仿佛還沒調好焦。“但是絕大多數的古代咒語非常複雜，要做到熟練并且安全地運用它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我們已經到了七年級，不是可以學習最高深的魔法了嗎？”那個女生無所顧忌地繼續問道。

同學們開始交頭接耳。格拉狄斯轉過頭，阿莉莎小聲地對她說那是斯萊特林七年級學生潘西·帕金森。但是威爾克斯似乎并不覺得這樣的打斷有多失禮。

“就算你們到了我這個年紀，也未必能完全掌握它們……一學期下來，你們隻要能施一套簡單的咒語我就心滿意足了。”

大家聽完一陣掃興。有人甚至露出懷疑的神色，有人已經把魔杖塞回書包裡了。其實他們本不應該指望埃瑞達努斯·威爾克斯能像菲利烏斯·弗立維那樣把魔咒課上得既引人入勝又趣味叢生。

“我相信你們能把魔杖玩出很多花樣：随心所欲地找點樂子，把家庭作業蒙混過關……每個人在學生時代虛度光陰的時候都相差無幾，青澀的印迹甚至還留存在某條尚未研發成功的咒語裡……可是等你們畢業了就會知道，外面的世界跟這裡有天壤之别……時不我待，希望你們能好好珍惜在校園裡的最後一年——”

格拉狄斯聽得昏昏欲睡。奈莉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當你們身邊不再有和善的同學、身處的環境也不再是風平浪靜的港灣，更不用說生命時刻受到威脅……我想，這樣的經曆和體會，生活安逸的你們是不可能了解的。因此，你們必須不斷學習、掌握新本領，沒準以後能在關鍵時刻救自己一命，或許還能拯救許多人——”

“在生命沒有受到任何威脅的時候就随心所欲地對未成年人施不可饒恕咒——這也囊括在所謂的‘拯救許多人’之内？！”

整個教室一片嘩然。同學們的睡意在一瞬間消影無蹤。驚異的吸氣聲夾雜着不間斷的喃喃低語四散開來。大家不約而同地把頭轉向聲音的發出者，各式各樣的目光直逼剛剛從座位上站起來的納威·隆巴頓。

最驚訝的莫過于埃瑞達努斯·威爾克斯——他已經驚訝到了差點搞不清自己為什麼還站在講台上的地步了。同學們一會兒瞅瞅納威，一會兒又看看威爾克斯。過了好一陣子，威爾克斯才回過神來。

“你叫什麼名字？”那雙湖水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納威，似乎終于對了焦。

“納威·隆巴頓！”

威爾克斯微微一怔，但又很快平靜下來。

“如果你對課程的内容沒有任何疑問，就請坐下，隆巴頓先生。另外，請你不要在我的課上誤導其他同學——”

“誤導？”納威突然把聲音提高八度，環視着教室裡的一張張面孔，“不。有件事大家應該知道：昨晚宵禁前不久，赫奇帕奇四年級學生凱文·惠特比被阿米庫斯·卡羅施了鑽心咒——就在眼下這個‘風平浪靜的港灣’！隻因為凱文的父親在報紙上批評魔法部的幕後老闆——”他語速極快地講完了這些話，最後與威爾克斯四目相對，“你那尊貴的主子！”

大多數同學都心驚膽戰地看着納威，但也有人對他的話不屑一顧，另有幾個人還故意擺出一副仿佛正在觀看一場有趣的話劇表演時的神情。費德羅·亨德裡克正跟坐在他前排的厄尼·麥克米蘭竊竊私語。

此時，埃瑞達努斯·威爾克斯已經走下講台，在前排課桌間踱來踱去。盡管他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但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過納威。

“既然這樣，我不妨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當威爾克斯重新開口時，他那平淡的語氣中帶了幾分顫抖。

“哈洛爾德·惠特比先生确實在昨天的《預言家晚報》上針對魔法部部長、霍格沃茨校長以及學校董事會的兩名成員進行了毫無根據的惡意中傷。阿米庫斯·卡羅教授在獲悉此事之後便找到了惠特比先生的兒子——赫奇帕奇四年級學生凱文·惠特比，希望他能勸說自己的父親，撤回他公開發表的那些不當言論并且給幾位無端遭到人身攻擊的巫師道歉。誰知年輕的惠特比先生直接對卡羅教授魔杖相向——剛開學就對師長不敬，我倒認為卡羅教授給了他應有的教訓。希望你們大家引以為戒。”

說罷，威爾克斯沒有再看納威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走上講台。

“哐啷”！

納威踢翻了椅子，在過道中直面威爾克斯站定，蒼白的圓臉上滿是憤慨。

整間教室變得鴉雀無聲。

“新教師的權力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就算學生有錯在先，身為堂堂黑魔法防禦術課教師也不能濫用非法的黑魔咒語！”納威說着舉起了攥得緊緊的拳頭，胸脯猛烈地起伏着。

格拉狄斯很想提醒納威：埃瑞達努斯·威爾克斯在他剛才站起來的時候就把手伸進了長袍口袋。

“我想，我已經把實情講得夠清楚了：那個不知好歹的赫奇帕奇學生肆意攻擊教師，幸虧卡羅教授及時制止——”

“從沒有一位霍格沃茨教師用鑽心咒來懲罰學生！更何況那個學生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所以，你也根本不把教師放在眼裡？”威爾克斯冷冷地說。

“不，我隻把真正值得尊敬的教師放在眼裡。”納威大聲地回敬道，“霍格沃茨是傳道授業的殿堂，不是發洩淫威的刑場！你們不配待在這裡——待在霍格沃茨！”

埃瑞達努斯·威爾克斯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也消失了。他的瞳孔也不再是透明的藍色——仿佛一瞬間到了嚴冬，湖水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全班同學都屏住了呼吸。

“我明白了。你一開始就是沖我來的，對嗎？”威爾克斯說話時，聲音裡的溫度陡然降到了零下，“霍格沃茨的年輕一代都這麼英勇無畏，是嗎？我原本以為卡羅教授太容易動肝火了……可是，如果我今天放任你繼續擾亂課堂秩序，那我還有作為教師的尊嚴嗎——”

“那就來吧！今天隻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