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溫聲道:“哥,是我要謝謝你才對。”
“自我三年級後,你是第一個放學來接我的人。”
“那人盯上我了,沒有這次還會有下一次。我也不是次次都那麼幸運,碰到你主動幫我解圍。”
“哥,你把他打了一頓,可能他下次就不敢來了呢。”
祁放接過手中沉甸甸的果汁後,恍然間擡眸望向了自己受委屈卻努力為他說話的孟拂。
他忽略了一個事實。
寄人籬下、處處謹小慎微的女孩兒,又怎麼會主動抱怨他?
手機鈴聲響起,孟拂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祁叔叔的聲音。
“孟拂啊,我家那混小子接你到家了吧?”
孟拂點頭如啄米,“嗯嗯,到家了。”
電話那頭還說了些什麼,孟拂已經聽不清了。
“放心吧,祁叔叔。”
“一切都好。”
“嗯嗯,沒問題的。”
祁放的視線不曾從孟拂身上移開過。
兩個月以來,他第一次認認真真地打量着來到家中的新妹妹。
孟拂說起話來,嘴角總是自然地上揚,聲音輕柔又有力量。
才這個年紀就學會了故作堅強騙過身邊人。
明明跑得一身灰,裙子蹭在地上都磨破了。
低馬尾也松散了,幾縷碎發垂落在白皙的臉頰旁。
臉頰上眼淚已經吹幹了,淚痕混着灰塵暈在一處。
看起來相當之狼狽。
聽家裡人說,孟拂的父母有幾年沒在她身邊了。
祁放不敢往深處去猜,在這之前的許多年。
這樣溫良無害的姑娘,是如何度過這麼多年月的。
孟拂挂掉電話,擡眸向祁放看去。
祁放猝不及防地與那雙泛紅的雙眸對視。
心中自責更甚,窩的火氣也更大,恨自己剛才怎麼不多打幾下。
他垂眸不語,拆開果汁包裝紮進吸管,遞給孟拂。
孟拂下意識接過果汁,剛才那一瞬間,她好像從祁放的眼睛裡看到了和祁家父母來接自己那時一樣的憐憫和同情。
孟拂咬上吸管,可她不覺得自己很可憐。
明黃色跑車從大道正中疾馳而來,楊斯裕降下車窗對兩人招招手。
“我先把你們兩個送回家,我再回去找林栖月他們。”
楊斯裕對着祁放勾唇一笑,“你晃了她兩次,下次要罰酒幾杯啊。”
“無妨。”祁放無所謂笑笑。
回到祁家,客廳瞬間大亮。
房子裡面被收拾得幹淨整潔,像是祁媽媽一貫幹淨利落的風格。
祁放掃了一眼,輕聲哼笑,似乎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小拂。”
孟拂被突然點到,她下意識擡眸。
“嗯?”
祁放漫不經心開口問:“他們說什麼時候回來了嗎?”
孟拂看着祁放徑直向房間走去的身影,莫名覺得有些孤單。
“說是周末回來。”
“哦,一個星期,怎麼這麼快。”
祁放回眸望向孟拂,她一人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顯得格外無助。
他想,讓他爸媽能出差一個星期就回來的原因可能就在這。
“零用錢夠嗎?”
“夠。”孟拂點點頭。
“我爸爸給我留了點錢。”
祁放隻見孟拂的嘴巴一開一合,說出了七位數字。
稍加驚訝後,祁放立刻明了,女孩子沒點錢傍身真不行。
但是太有錢也會被賊惦記上。
“你要上去做作業嗎?”祁放開口問。
“嗯,高三的進度太快了,我有些趕不上。”
學生最怕提到的就是學習,孟拂也是一樣。
她垂着頭有點像蔫吧的狗尾巴草。
“不會可以來問我,我比較擅長理科。”
孟拂點點頭,她盯着祁放受傷的額頭很久了,終于試探開口:“哥,你額角受傷了,要不要處理一下。”
祁放本想告訴孟拂小傷而已,無傷大雅。
但又和孟拂那無比真誠的目光對視上,祁放不忍心拒絕孟拂的好意,鬼使神差答應下來。
“好。”
“哥你稍等。”
祁放坐在沙發上,看着孟拂噔噔噔跑上了樓上自己房間。
不一會兒,她抱着個餅幹鐵盒子又噔噔噔跑下來,連背後那笨重的書包都忘了拿下來。
“哥,你看,裡面有碘伏棉簽、酒精、創口貼。”
祁放隻見孟拂在裡面取出碘伏棉簽和創口貼,熟練地把他額角的傷痕蓋住。
小鐵盒子裡面還有其他的家中常備藥物,不都都是分剪開的小份,貼心地寫上了保質期和通俗易懂的适應症與禁忌症。
“你從哪整的這麼多東西?”
曲奇餅幹的鐵盒子,像是家中長輩的針線盒。
孟拂家裡的阿姨居心不軌,這兩年把孟拂養的瘦巴巴的,不像是會細心給孟拂準備這些分裝藥物的人。
“鄰居奶奶給我的,她還有個大的。”
祁放聽到孟拂的話竟還有一絲欣慰。
慶幸在以前,孟拂的身邊也有好心人幫她。
額角上突然多了個創口貼,祁放還有些不适應。
“好啦。”孟拂蓋上了自己的小盒子。
祁放點點頭,目光注意到了她裙角的破洞。
這條裙子已經不能穿了。
孟拂來自己家中小住,自己沒有歡迎她,還讓她遇見了這種事,實在沒有屬于主人家的風度。
“周末我帶你去買一條新的。”
孟拂包好自己的小鐵盒,藏好了裙子上的破洞。
“沒關系,明天開始我就要穿校服了,也沒什麼機會穿自己的衣服了。”
“哥,我先回房間了。”
祁放颔首,“嗯。”
孟拂跑上樓梯,祁放也從沙發上站起身。
“小拂?”
孟拂頓住腳步。
看向客廳中的祁放。
他站在那,即使碎發淩亂,眼角貼着創口貼,依舊意氣風發。
“明天、後天、之後的每一天。”
“我都會親自接你放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