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刻意為之，午休時分，節目組并沒有在任何嘉賓的房間裡安裝攝像頭，攝制組全沉浸在藝術創作裡，他們蹲在海邊拍景色去了。

江辭雪一手行李箱，一手大桶檸檬水，拱開門，将東西放下，側身閃避。

下一秒，一張明黃色的符咒飛到門上，它逐漸沒入門闆，消失。

“敬默！”她鎖上門，面色一沉，“你怎麼總是擅闖女孩子的房間？”

敬默輕咳兩聲，嘟哝：“我又沒法到别的地方找你，不躲這兒，躲哪兒？”

江辭雪坐在小桌邊，“你們昔山，會不會用現代科技？留個聯系方式，下次有要緊事發個消息就行，别神出鬼沒的，跟個變态跟蹤狂一樣。”

敬默在内心狠狠反駁，對上江辭雪的目光時，又熄了氣焰，“好的，這是我的手機号，别拉黑了。”

江辭雪接過皺皺巴巴的小紙條，看見一串工整又圓潤的數字，輕笑，“你這字體挺可愛，像小孩子寫的。”

敬默闆着臉，嚴肅道：“我問了關于傀儡術的事情，掌門說，明面上展現的，必定隻是冰山一角。以我的能力去試探，與送死無異。”

江辭雪點頭，“确實，那你還要去死一死嗎？”

敬默低頭看着地磚的花紋，小聲卻執拗，“當然，這是我的曆練。”

看起來是個有點軸的年輕人。

江辭雪把紙條放進行李箱的隔層裡，“其實你們不是跟龍有合作嗎？這件事上，互通一下信息，豈不事半功倍？”

“龍喜怒無常，願意不幹涉人間界，以人類身份生存，已經是昔山所有弟子數輩努力的結果。如果再有諸多要求，龍發怒，恐怕各方都很難辦。”敬默歎息一聲，“他們的壽命太過漫長，有時候眯一覺就過了幾百年。”

“高興時就工作一會兒，不高興就……當然，近幾十年還沒遇到過這種棘手情況。”敬默碎碎念，不知不覺就說了很多。

“你和龍走得這麼近，就不害怕嗎？即便他沒有攻擊意圖，随随便便一個招式都可能讓你魂飛魄散。”敬默眉頭緊鎖，如果可以的話，他不希望艱難求生勤懇工作的好妖不明不白地喪命。

江辭雪拎起大水瓶，倒了兩杯檸檬水，把其中一杯推到敬默面前，“誰不怕死？隻是要獲得助益，就要承擔風險。我們離開兔子洞，到人間界來，早就做好了身死魂消的準備。”

猛獸獨行，弱小者則群居以對危機，實屬平常。

敬默一時沉默。

“要不先跟我說說看？做不成的，會激怒他的，我就當沒聽過，也不會告知他。”江辭雪微微一笑。

敬默端正坐姿，認真地複述掌門的話：“把蛇妖的蛇骨抽出來，傀儡術立刻會反噬，所有被禁锢的凡人意識，會悉數返還。”

江辭雪按了按眉心，“怎麼不直接讓他把事情解決得了？要有這麼容易，還需要大家費心籌謀嗎？”

敬默低頭喝了幾口檸檬水，不敢回答。

人間界的條條框框，都是針對妖的。雖說大妖不至于被那點懲罰擊垮，可也要付出代價，誰會為了一朝一夕就會消亡的蜉蝣付出什麼？

更何況，還沒有任何回饋。

江辭雪喝了幾口檸檬水潤嗓子，“那家夥不是生而為龍，但既有化蛟化龍的機緣，要完全除去，絕非易事。”

“我知道，隻是……也罷，急也沒用。”敬默收起辯駁的心思，“那你就耽擱在這戀綜裡？不會真想和那條龍結侶吧？”

“這與你無關。”江辭雪斂了笑意，“既然水喝完了，你早點走吧，免得被人報警抓起來。”

敬默看着自己剛喝了一口的檸檬水，沉默片刻，起身離開。

江辭雪把對方那杯倒了，仔細消毒杯具後，将其放回原位。

剛坐下準備歇會兒，她眸光一凜，“看來我這屋得收個門票。”

窗台傳來一聲輕笑，“那要定個高價，免得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都到訪。”

“你是在自我介紹？”江辭雪看着那隻玉白的手緩緩推開窗戶，考慮着要不要掐自己一下，把那條裝聾作啞的龍叫過來。

鹿恒之三兩下從窗戶進屋，輕巧落地，他淡淡一笑，“别那麼緊張，我就是過來打個招呼，畢竟在鏡頭前面，約束太多。”

“那麼，你想怎樣？”江辭雪盯着檸檬水，她好像一喝這水，就會解鎖新訪客，有夠晦氣的，要不……

不喝了？

鹿恒之自來熟地從櫃子裡取出玻璃杯，端坐在剛才敬默的位置，給自己倒了杯檸檬水，“來戀綜，自然是談戀愛啊。”

他托腮，眼底似有迷醉之色，“我早聽聞兔族有個了不得的美人，沒想到就是你啊。”

江辭雪神色淡淡，“當年我有傷在身，妖力弱到幾近于無，你怎麼發現的？”

鹿恒之抿唇一笑，雙眼忽而變為碧綠豎瞳，忽而變回人眼，“龍的妖力渾厚浩瀚如海，自然察覺不到你那蝼蟻般的妖力。我是狐族，差距相對小些，自然……”

鹿恒之眼看對方神态不對，立刻改口，“開個玩笑，其實是你對狐族媚術毫無反應，才露了破綻。妖，或許可以抵抗一二，可要是尋常未開靈智的動物，早就朝我翻肚皮了。”

江辭雪按了按眉心，“原來如此。我免疫，是因為早年間你們狐狸窩的家夥總跑到兔子洞來，想把我搶過去。”

鹿恒之輕撫額角，低低地笑開，“占有貌美的人和物，是本能啊。”

“既然見過了，請回吧，晚上還要錄制，我得休息一會兒。”江辭雪沒聽到什麼有用的信息，隻聽了一堆自我感覺良好的廢話，不免有些失望。

不過狐族向來鬼話連篇，問了也是白問。

她三兩下把鹿恒之推出窗戶，“慢走，别來了。”

這家夥形體上肌肉線條不明顯，下盤不穩，不是個練家子。倒像是……瘦弱白淨的阿宅，暫時威脅性不大。

砰。

她關上窗戶，上了鎖。

上班真是消耗心力，沒一個省心的同事。

江辭雪定好鬧鐘，大被蒙過頭，倒頭就睡。

海風溫和，夕陽染紅海面，海鳥時不時叼起一尾魚，翺翔于海天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