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宅,傍晚時分。
許半閑一進門就嗅出了家裡的氣氛微妙。
他湊到旁邊換鞋的許滿川耳邊,壓低聲音問,“哥,氣氛不太對啊,有親情預警沒?”
聽見門響,許芸昭立刻迎過來,“小閑回來啦?”
許芸昭挽發盤頭,精緻的妝容難掩面色疲憊。
“到家了就進來,在門口咬什麼耳朵!”許志程在客廳沒好氣地低吼。
許父許母在沙發上端坐,一臉凝重。
許半閑換鞋進屋,滿臉堆笑,“爸,我最近可沒惹您。”
許志程鼻孔出氣,轉頭不理人,隻盯着許芸昭看。
“爸,難得咱家今天人齊,您高高興興的。”許芸昭在旁邊勸解,“弟弟們工作一天也累了,咱們準備開飯吧。”
坐在一旁的許母忙站起來,“對,對,難得一家人整整齊齊的,我去廚房看看飯好了沒。”
許半閑環視一圈,沒看到調皮的小姑娘,便問,“姐,雨晴呢?怎麼沒見她?”
“在樓上,阿姨陪着她玩呢。”許芸昭面色有些不自然。
許半閑不明所以,看向許滿川,用口型詢問。
意料之中地沒有得到回應,但看面色,許滿川也知道些什麼。
全家都知道,唯獨自己不知道,那麼就是大家不想,所以許半閑知趣地避開這個話題。
“姐姐,那我上樓陪雨晴玩會兒去。”許半閑說。
“站住。”許志程終于開口了,這一聲急促又粗啞,“小昭,告訴他。”
許芸昭打量着父親,眼睛裡寫滿了抗拒。
“小閑今年23,不是小孩子了,以後也要為許家出力的,你們不能一直這麼護着他,也該讓他經經事兒了。”許志程端起茶杯,輕啜一口。
許半閑聞言,坐回沙發上。
空氣中盡是安靜的涼意,許芸昭還未開口,就紅了眼眶。
“王信奇出軌了。”她說。
許半閑噌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轉身就往門口走。
許芸昭一驚,沖過來拽他,“小閑,你幹嘛去?”
“我去殺了他!”他雙眼充紅。
一聲脆響!——
“你除了用拳頭,用鈔票,還會用什麼解決事情?”許父喝道。
茶杯狠狠落地,迸裂出一地地陶瓷碎渣,細碎輕薄如刀鋒,片片刺在許半閑的心上。
是啊,自己是個莽撞人,從小被呵護着長大,隻會用拳頭用暴力,用錢用利益來解決問題。
拳頭是自己的,錢是家裡的,他隻有這兩樣。
“王信奇那個王八蛋,不殺了他我也要閹了他!我姐為他遭了多少罪,他敢出軌!”
許半閑雙拳緊握,雙目布滿紅色的血絲,竟先許芸昭一步落了淚。
許母谷曉青聽見聲音,從廚房出來,見客廳的情形,回頭把跟着出來準備打掃的阿姨堵了回去。
無人說話,隻有許半閑極度氣急的沉重呼吸和許母收拾碎瓷片的窸窸窣窣。
許半閑出生的時候,許芸昭剛12歲。那時許滿川參加遊學不在家,爸爸在護士站簽字,她偷偷溜進産房,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台子上的小肉娃。
許家人裡第一個見到許半閑的便是她。
也許就是這第一眼的緣分,也許是一半的血脈相連。
許芸昭從小便對許半閑格外親熱些,許半閑也天天跟在姐姐屁股後。
餓了找姐姐,髒了找姐姐,作業寫不完了找姐姐,被父親訓了找姐姐。
後來,姐姐帶回家一個男人,父親母親發了好大的脾氣,但是他們還是結婚了。
那時身高已經遠遠超過了花童的許半閑,吵鬧着要給姐姐當花童,戒指遞到王信奇手中的時候,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還不忘威脅未來姐夫:敢欺負我姐,我就打死你。
婚後,在許家的助力下,在姐姐的操持下,王信奇的酒店經營越來越好,陸陸續續開了幾家連鎖。
姐姐懷孕之後,王信奇便讓姐姐安心養胎,不再拿生意上的事情來讓她煩心。
全家高高興興地期待着小寶寶的到來。
有一天,家裡的司機匆匆忙忙來到學校,把許半閑接到了醫院。
路上還跟他興高采烈地說,“小姐快生了,許總和夫人說可以給你請假,讓你第一時間就能看到小寶寶。”
許半閑還手舞足蹈地在後座亂晃,“好哦!我要當舅舅啦!”
然而,到了醫院,并沒有迎接新生兒的喜悅。
哭天抹淚的母親,沉默不語的父親,一臉兇相的哥哥,還有滿臉是血的王信奇。
許半閑這才知道,姐姐難産,可能要死了。
而平日恩愛的姐夫,比自己早來得沒有幾分鐘。
醫院的走廊裡都是嘶吼聲,嘈雜且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