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去一天一夜,還沒等到搜救的消息,喬橫的情況卻變得糟糕起來。
為了躲避那幫人的追捕,他們才情急之下鑽進深山老林,起初還能聽見獵槍射擊的響動,表明和危險擦身而過。
但随着周圍環境複雜變化,他們不得不止步于此,開始繞道另謀出路。
一到降溫的時分,頭頂的鳥兒就會飛往低海拔,它們追逐着落下的太陽。
喬橫裝作休息撐在樹皮裸露的木樁旁,眼下烏青明顯,臉色格外蒼白,身後是失去光澤的背陰面。
他不禁擔憂摸索着下山,等待他們的會是迎面對上的羅網,還是守株待兔的獵車。
“我在附近找到了一處水源,大緻方向沒有錯。”
駱應辭拾起柴火走近,觀察着對方萎靡不振的精氣神,“先在這裡停一會兒吧。”
“今天是第幾天了?”喬橫呆呆傻傻地開始重複架起腳邊的枯枝敗葉。
這是他們度過的第三個晚上,靠着自然的饋贈維持身體能量,還沒有山窮水盡的境地。
駱應辭正準備摘下葉子取些水來,突然臉色一變打斷他機械的動作,果不其然摸到了冰冷的皮膚。
大腦某根弦被拉扯,他直覺敏銳道:“喬橫你别告訴我……”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就是沒睡好而已。”
喬橫低頭垂眸,打火機卻怎麼都打不着火,沒脾氣地塞到對方手上。
“你找的水源在哪兒,我現在就想喝。”
喬橫趁着他搗騰生火,伸手撫上那亂糟糟的頭發,條件艱苦對方卻一句表示都沒有。
駱應辭偏頭躲開,嘴上答應道:“你在這裡老實坐着,我去取水,回去之後你不準心疼他。”
“嗯?”喬橫再次陷入迷茫。
“我們可沒有虧待過他。”
駱應辭把火湊近,看他緩和了些才起身離開。
一路上駱應辭任勞任怨,吃的喝的必須先有他的份,而後再考慮自己,原來還包含這個意思。
喬橫苦笑不得待在原地,靜靜目送對方的背影,直到被樹木遮擋不見。
水源離得不算太遠,從山谷的石縫流出,積成一灘小泉,水面清澈見底。
駱應辭用底下的水洗了把臉,冰冷的觸感刺激着神經,才打起精神來接了活水。
他之前搶手機自然清楚知道日期,這是距離喬橫被送去醫院的第六天。
也許是心理作祟,太陽還沒徹底落下,周圍卻冒出絲絲透骨的寒氣。
去古恩寺的時候他就偷偷跟在喬橫後面,看着他們進廟裡求拜,看着他們手寫祝福。
喬橫像個虔誠的信徒跪下雙手合十,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那副模樣煞有其事。
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東西隻能當作靈異,偏偏七這個數字對于死亡的魂魄來說意義不同。
遠處烏鴉受驚乍起,腦子一時宕機的駱應辭捧起泉水,轉身的動作蓦地失神。
水從手縫間溜走,樹葉瞬間砸向地面,隻剩下一片濡濕。
混亂的腳步聲随之迫近,蕩起塵土飛揚,幾雙軍地靴圍着火堆打轉。
“可真能躲啊小老鼠,溜了一路了,這下你還能往哪裡跑!”
說話的人朝火裡吐了口唾沫,很快恐吓地踹翻火堆,将燃燒的枝條咔嚓踩斷。
周圍除了遮擋的樹木岩石,不見目标蹤影,但熱度還未消散,人也走不了多遠。
幾道激烈的聲音争吵起來,發音囫囵吞棗,仔細分辨沒有一個音節對得上。
喬橫提前得到信号躲藏在邊上,聽不出他們的對話,确認他們的來頭不簡單。
救援還沒找到這裡來,恐怕他們已經離北揚市相去甚遠,落在哪個不知名的邊緣角落。
這裡多山又偏僻,能讓這些罪犯有恃無恐,落入他們的手中就徹底逃不出了。
喬橫按下慌亂的思緒,冷靜地趁機離開視野範圍,找尋着駱應辭離開的方向。
他不放心對方要是沒聽見動靜去而複返,正好被他們逮個正着就完了。
這次綁架案背後有什麼陰謀,喬橫一概不知,但無論如何兩個無辜的學生無法左右棋局。
駱應辭表現得如此淡然,就和初見落水時如出一轍,可他已經不是那個清瘦病态的陰郁少年。
喬橫不想死,不想害了别人,更不想駱應辭死。
所以駱應辭是怎麼做到毫無負擔,随便和一個關系淺薄的人,口口聲聲說出一起去死的!
喬橫憑着這股不服的勁,跟聽了打雞血似的踩下油門一樣,拼命向前尋求生機。
腳下騰地踏空,重心不穩滾到坡底,嘴裡都是泥巴的土腥味,他抱着扯傷的腿倒地不起,鑽心的痛感不斷湧現。
他拉不住摔下樓梯的駱應辭,如今也無法追趕最後的時間。
怎麼能這麼沒用?
*
“你不要回來看我了,來來回回折騰多麻煩,我一個老太婆有什麼好看的?”
那道想念至極的親切語氣,仿佛旭日初升的暖意照在漸冷的四肢上。
“不行奶奶,我必須回來看你,我為什麼不能回家,你别把我關在門外……”
沉重的鐵門關上,所做的一切都化作夢幻泡影,憤怒迷茫悉數堵在心口。
“開門,不要這樣對我!”
“你要好好讀書,要做一個好孩子,要成為一個站穩腳跟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