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應辭冷眼注視着他,适時開口道:“哥哥你不好好吃飯,臉上都瘦了。”
“你出去!”喬橫像受了刺激一樣。
“我不要待在這裡,你們看我的報告,我填了好多心理測評。我的身體沒有問題,我也沒有毛病。”
喬橫越說越陷入自證陷阱,不住搖頭否認,掃過駱應辭的臉心頭一顫。
他們為什麼如此堅信,難道因為有人揭露了他?
意識到不對他瞬間往後退,臉上血色全無,“你們不相信我說的對嗎?是我有哪裡做的不好?”
見他這樣冉惠心難受地捂住胸口,“孩子你别怕,醫生說你的情況還算穩定,隻要慢慢接受轉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要接受什麼?他們想要他接受什麼?
喬橫皺着眉頭,對上熟悉的目光,心裡的怒火燎過隻剩下失望。
他安靜下來,或許在他們看來是症狀緩和,然後望向房間裡封閉的窗子,對着模糊的輪廓若有所思。
“要是我不能當你們的孩子,我會離開的,總有一天我會離開的。”
去哪兒都好,隻要離開這裡。
*
綜合來看喬橫的表現不得不讓人擔憂害怕,尤其是最後的話刺進了來看望他的父母心裡。
冉惠心隔着觀察室的玻璃注意喬橫的動向,恍惚之間回到小嬰兒朝她啼哭的時候。
“他之前對小爍的存在一直比較抗拒,既然他把你認成了弟弟,還希望你不要介意。”
冉惠心勉強扯着嘴角,臉色卻很難看,“那些事情對他影響很大,家裡關系一度鬧得很僵,喬橫是個倔脾氣,我真的怕他……”
妻子聲音帶着哭腔,喬正青不由覺得荒唐,對于冒名頂替多出個孩子這件事他始終沒有表态。
“您們兩位放心,喬橫現在隻是暫時接受不了住院治療的事實,後面的事就由我來慢慢告訴他。”
駱應辭随意翻看遞上來的報告,朝旁邊正在給他們做工作的專家點頭。
要取得他們的信任,連同喬橫本人在内,隻需要一個宣誓主權的吻。
喬家父母愛子心切對此深信不疑,甚至配合着他把喬橫安置在這裡。
漏洞越大的網,捕撈到的魚兒越大,任何風險和損失不過是為最大利益而讓路。
不過一周的時間,平時總是自得其樂又不長記性的人,到了這裡卻俨然變得喜怒無常。
這些天喬橫的行動他都了如指掌,這不是駱應辭想看到的,但他的反常無疑讓計劃更加順利。
想讓一個人悄無聲息與外界隔絕的方法有很多,駱應辭選擇了他最熟悉的一種。
睡夢裡還在思考何去何從的人不踏實地踢開被子,一雙溫熱有力的手細心替他掖住被角,手指滑過臉頰停在唇邊。
他要回去老人閉門不開的責怪就将他吓退,他私心想留下來,可這裡的人并不歡迎他。
嘴唇忽地傳來不輕的力道,像是羽毛撓過一陣酥麻,而後反複摩擦生熱。
他連這張騙人的嘴都不是自己的。
氣憤不由湧上心頭,緊閉的牙關猛地反咬上去,死死地不肯松開。
“嘔……”
伴着一聲細微的吸氣。
抵到舌根的異物感再度襲來,睡夢裡的人難受地張嘴,柔軟的舌尖無意識推送手指,才終于好受了些。
暖色的燈光下,睫毛微微濡濕,緊閉雙眼的人把頭埋進被子裡,連睡覺都皺着眉頭,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第二天醒來照鏡子的時候,喬橫發現嘴巴有些泛腫,或許是因為催吐不熟練。
如果他不正常吃飯甚至排斥進食,就會在記錄上留下一筆。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再竭力掩飾,他的症狀早就有了定論,而且是在一年前。
原主曾留下的臨床診斷上顯示他得了抑郁症,伴有精神病性的自罪妄想。
原主時常聽見指責和争吵,會陷入自我厭惡,幻想自己是一具空殼,内髒腐爛直至生命消磨殆盡。
上面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字迹潦草收尾,喬橫面無表情擡眼望去。
今天駱應辭又現身了。
他不知道對方把這些給他看的目的,他又有什麼臉出于什麼身份來見自己。
醫生相繼離開了房間,喬橫别過臉去,一股強硬的力道攬住他的肩膀。
駱應辭把他的臉埋進胸膛,輕哄着:“他死了,死于一場車禍。”
喬橫滿臉不理解:“你把我送進來就想讓我知道這個?你和他們說了什麼,你明明知道我不是。”
“我不過把你的病情告訴了他們,你自己捅了什麼簍子應該不需要我說,這是最能解釋你存在的原因。”
明明是想念的聲音,嘴裡說出的話卻格外冷漠。
喬橫啞然無聲,他突然想掙開這個懷抱卻被按住動彈不得。
駱應辭告訴他原主死了,而此刻他們兩人就像密謀着同流合污的強盜。
駱應辭不以為意道:“所以你可以安心留下來,外面沒有危險了,也不會再有人出現打擾我們。”
聞言喬橫重新打量起對方的臉,清透的雙眼不敢眨動,目光着魔般落在薄唇上。
房間莫名升起一股熱意,他攬住駱應辭的脖子,腰部微微發力将臉湊了上去。
喬橫主動擡起下巴索吻,鼻尖一擦而過,身上的束縛沒了。
駱應辭偏過頭眼底全然沒有情欲,喬橫還陷在剛才的鬼使神差中,窘迫地用被子遮蓋腿部。
喬橫掩飾着緩了口氣,心道還好沒親上去。
他幹脆再次躺回床上,竭力裹住自己,像蠶蛹一樣瑟瑟發抖。
爛透了,他的身體和心爛透了,腐爛的蛆蟲鑽來鑽去,從腳底慢慢往上攀爬,每一個地方都疼得要死。
他自私地認為,如果痛苦就讓他來吧,他願意承受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