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命中注定,在紀梵提起南垣寺的今天,神秘的寺廟也進入了他的夢。
他從來不信任何有關向天祈求的話,所謂的去南垣寺,也不過是尋求一個安慰。
隻是如果…
如果真的有神佛,那麼請讓他順利吧。
……
時間流淌得如此之快,幾乎毫無察覺,就到了那一天。
紀梵知道這是深城的深冬,但再冷也不會冷過下雪的城市。他這天起的很早,洛揚舟還處在夢鄉中,他已經站在了陽台,對着尚且未亮的天色抽煙。
他沒有煙瘾,越靠近二十三号,卻越焦慮。
即使紀梵并不想承認,他的反應還是告訴自己,他是在害怕。
他還是沒想過去找人幫他,十多天來的複雜情緒淹沒了紀梵,他的心已經難以再靜得下來。
莊亦白一直在和他聯系,紀梵在一天裡也就隻有在和他說話的那幾個小時是稍微放松的。
洛揚舟到後面越寫越順利,紀梵看他的樣子,大概是好了。
他昨天給周依雲發了信息,說自己會提早一點時間回杭城。
薛以星也聯系了他,說過兩天就會回杭城。
年就這麼一步步地走近,人越是長大,對時間就越是失去了熱情。
小時候總是無比期待的日期,現在已經麻木地等待它的到來。
一支煙抽完後,紀梵洗完了手。他穿上衣服,提早到了南垣寺門口。
要在深城建一座寺廟,還是規模如此之龐大,已經無須多言。
南垣寺門前幾百級台階,一直通向正門。遮天蔽日的松樹令人難以看清冬日裡的陽光,寒風片刻不停地刮過眼前這個過分年輕的男生。
也許是南方的氣候使然,沒有任何一棵樹落葉,常青樹的枝葉繁茂,石階上出奇地幹淨。
紀梵走到了正門門口,卻并沒有着急進去。
日頭一直高升,十點整,莊亦白随着人群出現在了紀梵的視野裡。
拾階而上,莊亦白擡頭,看見微垂着眸,正站在檢票口旁的紀梵。
他一驚,加快了腳步。
十分地默契,兩個人穿的非常之簡單。一身黑色,沒有任何首飾。
莊亦白的手上還拎着一袋香和蠟燭,他最後一步跨過幾個台階,站定在紀梵面前。
香火味太濃,一直從裡頭傳到外。莊亦白問他:“你什麼時候來的?”
“比你早一會兒。”
“是我遲到了。”
紀梵并不在意這點時間差,扭頭說:“票我幫你買好了。進去吧。”
跟着紀梵一路走進去,五進五出的南垣寺,跨過每一道大開的殿門,都有無數香客低頭點火。
莊亦白從前并不喜歡來這種煙霧缭繞的地方,現在雖然還是并不樂衷,但陪着的人是紀梵,他是可以接受。
青闆磚踩上去會發出“哒哒”的聲音,香爐邊的煙火味很濃,乳白色的煙霧一路上飄,隻是稍微靠近也會紅了眼睛。
紀梵在一座香爐邊停下腳步,殿内如來佛笑容慈悲,半垂的眼眸似乎注視着來往的芸芸衆生。
“燒香嗎?”
莊亦白立刻打開袋子:“你要燒嗎?”
紀梵伸手拿了三支出來,随後頓了頓,又拿了六支香。他的手很長,細瘦白皙,手背上手骨突出,握着香靠近熊熊燃燒着的香燭上。
青煙片刻後袅袅而升,紀梵閉上眼,退後幾步,跟身邊一些人的動作一樣,微微躬身對着高懸的殿門和殿内神佛拜了三拜。
莊亦白沉默地盯着他,視線轉移到鬥拱飛檐上。時間的痕迹是如此明顯,能讓人一眼就看出瓦片間沉澱的歲月。
紀梵拜完後,走到香爐邊上,緘默地将九支香插進香灰堆裡。
他轉頭看莊亦白:“你要不要拜一拜?”
“你信佛嗎?”莊亦白沒動,試探性地問紀梵。
“談不上信。傳統是這樣。”紀梵淡淡回答。
“要不要燒?不燒的話我們去算簽了。”
莊亦白略微思考了一會兒,說:“我也拜拜吧。”
他們站着的位置偏右,莊亦白學着紀梵的樣子,卻沒閉眼,呈九十度鞠躬的姿勢給隐在白霧中的如來佛虔誠祭拜。
紀梵就站在他右側,香燭的火焰讓眼前的情景微微抖動,嗆得人想咳嗽的香火味充斥在身邊。他卻隻是一直看着莊亦白完成燒香拜佛的整個過程。
來來往往的都是陌生人,沒人會注意一個人的表情。
等莊亦白拜完了,怎麼插香他又不太明白。
并不能怪他,而是香爐裡已經插滿了大大小小的香燭和各種香,實在毫無下手之地。況且幾乎每當他稍微靠近,就有滾燙的燭淚流下。
紀梵看他一直僵在哪兒,走近一看,挑眉問:“插香都不會?”
莊亦白尴尬道:“太燙了。”
紀梵接過這三支香,眼疾手快地插進了香灰裡。
“行了,走吧。”
莊亦白跟在紀梵身後,說:“去算簽?”
“對。”
“你有什麼願望?說不定我能幫你實現?”
紀梵明明沒有回頭,但莊亦白卻能感受得到他的笑容:“你比佛還管用?”
“佛在天上,人在現實。求佛不如找我,隻要我能做到的,不論是什麼。”
“莊施主,寺廟還是不要這樣議論了,小心被香客給打了。況且,我的願望你是做不到的。”紀梵跨過門檻,從枝葉間灑下的天光流過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