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願意說,黎麥也就不追問。
她看向前方,迅捷地跑到了一個視野良好的匝道路口。
站在那遠目眺望了一會兒後,她示意張槐序跟上,接着便一頭紮進了一條鋪滿石子的右側小道。
張槐序快步跟上,發現走在前面的黎麥此刻雙手叉腰地站在一片很空曠的石頭平台上,正出神地望着前方。
他跟上她,和她并肩站立。
眼前視野極其開闊,因為有一定的高度,整個深藍色的海灣都盡收眼底,海灣中卧着許多潔白的帆船,在他們看來就像是點綴在海灣中的一顆顆珍珠。
視線再往左,這片海灣以一種極其柔美的姿态與長滿了濃綠樹木的基督山擁抱在一起,兩者相交處的蜿蜒曲線仿佛出自達芬奇繪制蒙娜麗莎的妙筆。
而修築在山頂的基督神像在這個角度面對着海灣中停泊的帆船,仿佛垂眸凝視人間,也因此爆發出巨大的神性。
張槐序輕笑,他明白黎麥就是有這樣的本領。
對他而言,她的每一個視頻都能找到那些吸引人甚至震撼人的東西,就如她本人。
那邊黎麥滿意地勾唇,輕聲問他:
“美嗎?”
張槐序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還伸手觸摸了吹拂額面的海風。
他感覺到風不再那麼熱,掌心滲出一點點潮濕。可能是因為風從海灣來的緣故,鼻尖還嗅到一點點鹹味。
黎麥松快地伸了個懶腰,中氣十足地喊:
“那開始吧。”
等黎麥與張槐序把基督山部分錄完,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
兩個人不出意外地都有些餓,于是從另一條路線下山,正好發現山腳下有一個餐廳。
這個餐廳掩映在綠樹之間,樹的葉片在強烈的太陽光下呈現出一種類似于翡翠的通透瑩綠。而陽光也被大片的林木切割,斑駁地照在那座米白色的歐式建築上。
黎麥問張槐序要來相機,把這個餐廳拍下。
随後她極其大方地表示要請張槐序吃飯。張槐序欣然答應,兩個人興高采烈地去吃這家美麗餐廳的飯。
餐前兩個人也錄了一段,食物的賣相不錯,但是開吃之後卻不盡如人意。
雖然兩個人都餓了,但還是一緻認為這家的飯菜很一般。
幸好張槐序有先見之明,點菜時就用中文提醒黎麥恐怕味道會一般,于是兩個人要求換到餐廳一個靠窗的位置。
窗外樹蔭籠罩、綠意清涼,因為本來就是奔着美麗的景緻來的,雖然飯菜一般但也不算太敗興。
下午的行程是天梯教堂,與基督山有一定距離,黎麥與張槐序稍作休息之後就出發了。
好消息是天梯教堂在巴西的地鐵線路上,于是兩個人不必再費心研究公交車路線,直接坐地鐵就可以方便地到達那裡。
黎麥和張槐序肩并肩地出了地鐵站,遠遠地就看見天梯教堂的尖頂聳立。
随着兩個人走近,天梯教堂的外觀更加清楚了。
它是一座形狀類似圓錐體削去尖頂的巨大建築,外部呈現出一種棕灰色,通體是類似于方窗的設計。
由于教堂内部不能大聲喧嘩且涉及宗教信仰,黎麥在外面就按照腳本錄好了屬于天梯教堂的台詞部分。
兩個人打算安安靜靜地進去,再安安靜靜地出來。
進入教堂内部,四道紅色、藍色、綠色、黃色的玻璃窗帶由底部直通頂端,在頂部的圓形中彙成一個十字架形狀的白色天窗。
而白色天窗下面懸挂着耶稣受難像。
今天教堂的人不多,大排的椅子上隻零零落落地坐着幾個人,還有一些和黎麥他們一樣的遊客在安靜地拍照。
黎麥緩緩走向教堂前方,張槐序也隻在門口錄了錄内部的情景就把相機放下。
兩個人在第三排的中間位置坐下,一起安靜地瞻仰着教堂。
過了一會兒,黎麥微微偏頭,還沒有出聲,張槐序就已經把耳朵貼過來。
黎麥挑眉,輕語:
“你是美國人,家裡有信基督教的嗎?”
張槐序感到她的溫熱吐息緩緩覆在自己的耳朵上,于是他的耳朵有些發熱。
他稍稍向外轉頭,在兩個人之間拉開了一點微不足道的距離。
他壓低聲音對黎麥說:
“我母親從前信基督,現在的話,不清楚了。”
黎麥輕聲回答:
“這個教堂很漂亮,如果你媽媽還是信徒,或許你可以在這裡給她許個願。”
張槐序看着她真摯而清亮的眼睛,苦澀一笑,随後低聲說:
“我母親不喜歡我替她做主。”
他說着,把兩隻手稍顯局促地放在膝間,頭緩緩垂落下來,對不能履行黎麥的提議而感到慚愧。
一不小心戳中張槐序的傷心事,黎麥也有些慌亂。
于是她想着要安慰他,卻忽視了兩個人的距離已經很近。
正當黎麥要貼到張槐序的耳側時,張槐序似乎也有話要說,蓦地擡頭。
兩個人就這樣臉貼臉地對上了,彼此之間呼吸可聞,他的唇畔甚至正好劃過她的鼻尖。
黎麥:“……好了,出去吧。”
張槐序摸摸鼻子,悄悄回味着她的氣息。随後不出意外地感覺耳朵更熱了,他點點頭表示同意。
也不知道巴西是不是有什麼下午一定會下雨的慣例,黎麥和張槐序走到教堂門口時,外面已經是墨雲翻滾。
暗沉的天色裹着爛棉絮一樣的灰雲,仿佛預告着今夜将要到來的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