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出行關钰走得格外久,她離開黎城時方過小暑,等回來的時候卻已近白露。
在這段她太久不在的日子裡,雖有阿喜時常在身邊叽叽喳喳笑鬧,傅行空還是有些想念。
好在她總算回來了,昨天傍晚人到的時候,他也仔細打量過,雖照舊顯得風塵仆仆,但精神似乎還不錯,想來這一路應該還算順利。
他于是放下心來,安心等酒喝。
事情如他所願,隔天下午他就等到了他的酒,隻不過是阿喜端來的。
他納悶:“這是哪兒來的酒?”
阿喜記不得酒名,隻說:“是小姐這次從渠州帶回來的。”
傅行空一時不明白,反複确認:“她讓你拿過來的?”
阿喜無語:“乞丐大哥,你傻了?園子裡除了小姐,還有誰能吩咐給你送酒啊?”
“……那她人呢?”
“小姐啊?應該還在書房吧,從早上起就在了,好像很忙的樣子。”
聞言,傅行空不再說話了。
所以是因為她有事,才讓阿喜先把酒拿來給他?
不是的。
他知道那不是原因,那麼多次了她都喜歡在晚上來找他喝酒,怎麼偏偏就今天因為有事忙碌,大白天就直接把酒丢給了他?
“怎麼了?你怎麼不喝?”看人沉默不動,阿喜疑惑,這人不是最喜歡喝酒了嗎?每次看他都特别期待小姐帶回來的酒。
傅行空搖了搖頭。
阿喜一臉稀奇,乞丐大哥不想喝酒了?這也太難得了!
見人神色低落,他關切地湊過去:“怎麼了,有心事啊?”
傅行空猶豫了一下,他自己想不明白,也許多個人能多個辦法?
他斟酌着問道:“如果你覺得有個人好像在生你的氣,但你又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得她生氣了,該怎麼辦?”
其實他心裡隐隐是有知覺的,上次她走的時候他就覺得奇怪,他分明記得她原本說過還要再留兩天的,卻不知為何突然又走得那樣匆忙。
思來想去,果然還是他喝醉酒的那個雨天發生過什麼事,惹她不快了吧……
阿喜托着臉重在參與:“他不肯說為什麼生氣嗎?”
“算是吧……”傅行空歎息,那日他也算問過,可她什麼都沒說。
阿喜靈機一動:“那不然,讓他也惹你生氣一回,扯平怎麼樣?”
“……?”傅行空被他新奇的思路驚呆了,當即哭笑不得。
互相惹生氣?這是什麼獨辟蹊徑的絕交小技巧。
但笑過之後,他又沉吟下來,仔細想想仿佛也有些道理……
他若有所思看着眼前酒壺,倒也不必做到那種地步,他隻需要一個切入點來打破僵局就好。
他于是有了主意。
黃昏的時候,關钰還在書房裡翻閱玉樓近期上報的消息。
影衛一臉嚴肅地站在側邊,看上去好像很正經威武,實則心中叫苦不疊。
他好無辜,他隻是下午來給樓主送事務冊,本來送完就可以走的,但誰想就口頭彙報幾句的工夫,門口就被人堵了,害他隻能被迫留在書房裡,陪着今日明顯心情不好的自家樓主,大氣也不敢出。
關钰知道傅行空人在外面,但既然他沒有敲門,她便也隻當不知,可惜就算人坐在原位,她如此神情不屬,做起事來效率終歸比平時慢上不少。
當然,也有可能是旁邊影衛深深的怨念已經快要化為實質,存在感太強讓她分了心。
影衛若知她心中所想,必要大喊冤枉,論存在感,誰能強得過門外那尊大神!
已經硬生生僵持了一個下午,關钰心中歎息,終于無可奈何起身。
影衛見狀頓時精神一振,好耶,要解放了!
書房外,傅行空靠坐在長廊一側,其實并沒覺得自己等了很久。
玉園精緻,移步皆景,他随便往這兒一坐,看出去就是一幅畫卷,從白日明光到落日染霞,漸變漸化。
雖是初秋,廊邊卻有一樹桂花早早開了,香氣氤氲在四下,更添一份惬意。此處氣溫宜人,鳥語花香,加之他心系之人隻在隔牆,更是覺得心安如鄉,靠在廊柱閉着眼,已經快要睡過去了。
關钰拉開門從書房走出時,看見的就是他這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她心中無奈極了:“困了就去睡覺,何必坐在這裡?”
傅行空早聽她動靜,此刻醒了醒神,說:“等你忙完了,一起喝酒吧。”
關钰靜靜看着他,隻覺得有些難過。
酒,她已經讓阿喜送去了。
也許有一天她會不在,但玉園是不會消失的,阿喜和林叔他們也會一直在這裡,他既與阿喜親近,幸而阿喜年紀還小,應該可以陪他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