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影衛見之大喜,回頭急道:“找到了!快去回禀樓主。”
關钰趕到的時候,玉樓衆人早已搜索過周遭一帶,并未發現什麼可疑人影,想來對方人馬已是跑的跑,死的死。
此刻影衛躬身等候命令,餘光仍不住地瞄着前方那片缭亂回旋的劍氣,從他們發現迹象、找到地點,到現在樓主趕來,少說也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了,這些劍氣始終沒有要消散的意思。
處于風暴中心的别莊早成了一片廢墟,劍氣卷着狂風攪碎四周林葉,硬生生自山林間開出了一大塊空地,卻好像也隻是漫無目地空耗着,并未見還有什麼需要攻擊的目标。
劍氣是天地靈氣對劍客意志的回應,雖不依仗内靈,卻極其耗費心神,如此長時間地維持劍氣,即便是傅行空也絕不輕易,眼下遲遲不見他收手,恐怕情況不容樂觀。
影衛不禁皺眉,再這麼下去,人遲早要耗竭而亡的。
他能想到的這些,關钰自然都能想到,劍氣久凝不散盤踞一方,雖不主動攻擊,靠近卻會激烈驅趕,這分明是内中之人已幾近失神,全靠劍客本能在下意識保護自己。
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
她心意已決,神色落定,當即拔刀出鞘,腳下一踏便沖了出去。
“掩護我。”
“是。”周圍一衆影衛随令跟上。
按理來說,尋常風總是無色的,可混了劍氣的風不是,那有些像你曾在某個午後見過的波光粼粼的湖面,隻是誰若敢輕易伸出手去觸碰,感受到的就并非是輕柔的漣漪,而是凜冽尖銳的無盡殺機。
四下裡金屬對刃之聲不絕于耳,那是替她掩護的影衛在盡力抵擋四面八方而來的劍氣,然而越接近那劍氣源頭,這些劍氣也就攻得越發狂亂密集,她知道他們都已經盡力,可這依舊不夠。
此刻她已經隐約能看見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卻怎麼也無法沖破眼前這片兇悍的風嘯劍光,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心中焦急,終于再無法容忍,竟咬牙一揮長刀,悍然擋開迎面劍氣,孤身往前奔去。
“樓主!”身後影衛急呼。
她如此脫離衆人合力維持的保護圈,幾如将自己置身于萬劍同伐之境地,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她此後又當如何自保?
她已顧不得自保!
山林之間,偌大的劍氣氣旋不由分說掃蕩四方,然而正如台風有眼,傅行空此刻周身其實是平靜的。
早先縛在他腕上的鎖鍊早已被劍氣崩斷,他跪坐在廢墟間垂着眼,片刻間分不清自己是夢是醒,隻是覺得很累,連呼吸都快要沒有力氣。
四下裡劍嘯風嚎喧鬧之極,唯他身處其中,安靜得令人心驚。
他想他該閉上眼睛,或許閉上了,他就不會再那麼累了。
于是他緩緩低下頭去,連同他的身軀、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也一同低下去。
他就要睡去了……
卻趕在他阖眼之前,有人終于沖破了劍風阻隔,跌跌撞撞撲到他面前。
“傅行空!”
朦胧間,他好像聽見她在喊他的名字,一聲又一聲,聲嘶力竭,痛徹心扉。
遲緩的心髒重重一跳,早已麻木的身軀内,先前沉寂的毒痛忽然又鮮明地流竄起來,他因而短暫清醒,竭力擡起眼,看清了面前的人。
真的是她啊。
怎麼這麼狼狽呢。
他茫然地盯着她,此刻關钰劍傷遍體,淚流滿面,的确稱得上是狼狽之極。
是因為他嗎?傅行空努力去想,氣空力盡的身軀凝聚起最後一分力氣,勉強擡手拭去了她滑落面頰的眼淚。
“别哭。”
他擠出幹澀沙啞的兩個字,低聲哄她。
此後風聲漸歇,劍氣清散,天光灑落在那一片林間廢墟。
他安心阖起眼,終于跌進她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