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這人的關注點實在偏得離譜,是不是女子又有什麼要緊的,眼下最關鍵的是這一局對方已經擺得明明白白,個中兇險非同小可,他們面前現在隻有兩條路,要麼在衆目睽睽之下暴露身份拼死一搏,争取強登王陵,要麼放棄籌謀多年的複國大計,忍氣吞聲避其鋒芒,隻當大夢一場。
然而明相爺也很清楚,幽王墓,複國本,這是三代幽王後裔承襲至今最大的念想,甚至可以說是信仰也不為過,這個叫關钰的女子根本就是吃定了局勢走向,故意置他們于進退兩難之地,眼下他們進一步是九死一生,退一步是生不如死,她這擲地有聲的“報仇”二字,是既要殺人,又要誅心!
好狠絕的計謀,明相爺不由心驚。
尹鎮自從上次重傷之後,情緒越發不穩,此刻聽他一句勸,就已經暴跳如雷:“放肆,誰是主子,你這是在教我做事?!”
見狀,明相爺神色微冷,垂眼低聲道:“……臣下不敢。”
他面無表情躬身行禮,不再說話了。
其實,雖然第一時間就得了消息,但他們這些人也是昨日才剛到,不為别的,隻因他們這位主子如今受不起颠簸。
當日傅行空突然以劍氣毀了别莊,發難之時,明相爺也不知尹鎮為何會恰在近處,總之死士将之救回時就已是遍體鱗傷奄奄一息,若非這人常年身穿護體甲衣,隻怕是當場就能被劍氣攪碎,隻是最後雖說勉強活了下來,也是幾乎廢了半條命,這一個多月裡一直在養傷,好不容易恢複一些,聽聞幽王墓已經出現了,氣急攻心之下又是一陣吐血昏迷。
這回他們可真是被耍了個措手不及,原本以為傅行空既然身受重傷,那麼就算人沒死成,短時間内也不可能再繼續開秘境了,如此便可延後幽王墓出現的時機,讓他們有更多時間來想辦法找出幽王令。
當然事實已經證明他們先前的努力都是無用功,隻短短一個多月内,剩下的幾處秘境就接連開界,他們甚至還來不及反應,事情就已經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結果與預料會出現如此大的偏差,這意味着他們所認知的信息中一定有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隻是現在已經不是考慮那些事的時候,畢竟眼下連幽王令都不必再找了,幽王墓已經開啟,而那關家人,也正在等着他們送上門去。
局面似乎是僵持住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人群各處奇異地安靜了下來,總有懷疑的目光掃過四下,一時間無人敢輕舉妄動,畢竟哪怕自己真的不是幽王罪裔,但這事又無法自證,若是因為任何一點異動而在這種時候背上嫌疑,那可真就是百口莫辯、冤枉之極了。
尹鎮眼下已是怒火中燒,若非他一身病容又藏于暗處,就這副青筋畢露的陰狠模樣,隻怕早被周圍人指認圍攻了。
上回他是托大,不慎被隻病鷹啄了眼,猝不及防險些送命不說,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白忙一場,這回就更加荒謬了,不過就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叛臣後代,居然也敢算計着騎到主子頭上了!
天上靈罩裂開的口隙正在緩緩收攏,似一種無聲逼迫,那女子居高臨下望來,分明尚不知他們藏身何處,但就是有一種笑看他們煎熬掙紮的傲慢從容,尤其她此刻負手在身後,更是無聲傳達着一個訊息——她再不會揮出第二刀,他們隻有這一次機會。
若非有心無力,此刻尹鎮無比希望自己能效仿當年先祖幽王,一個眼神于千軍萬馬之外觸發魂誓引動魂火,如此他便能在此時此刻立即讓這女子當衆翻滾哀嚎痛哭流涕,好叫她認認清楚究竟誰是主,誰是仆!
西陵關家,前有先祖背棄遺诏,藏令叛逃,如今又有後人死不悔改,反将其主,真真是可惡之極的一窩叛徒,等他為王,必處之以幽火焚身、五馬分屍之刑!
他當為王!
尹鎮目光兇戾,神色愈狂,轉眼已拿定主意,斷然暴喝一聲:
“亂世已久,王制當立,此間衆士聽令,護我上青雲。”
紛亂人群中,忽然跪下大片人馬,齊聲應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