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大殿之中,兩半殘軀摔落在地,血腥氣濃郁得令人心驚肉跳。
關钰兩眼發黑拄着刀,氣空力盡的身體搖搖欲墜,再怎麼不願意,她也已經沒有餘力走出這一片血泊,隻能倚靠着一旁扶欄勉強坐倒,這才免于迎面跌進這滿地鮮血。
粘膩的血氣萦在鼻息,連呼吸都費力至極,痛過又力竭的身體使不上勁,她艱難地喘着氣,禁不住閉了閉眼。
都結束了。
這一刻,她好像一個長途跋涉的旅人終于到達了目的地,明明身體沉重得要命,心裡卻有種如釋重負的輕盈。
身上幽綠的魂火不知何時已然熄滅,這就又是一個令人意外的新發現了,一直以來幽火都被認為一旦引燃就無法停止,水潑不熄,土撲不滅,必須要等受焚之人徹底死亡才會結束,但如今看來,以施術者的血液澆透,就可以終止幽火的燃燒。
挺好,如果她有幸還能活第三回,或許可以考慮利用這一點重新布局。
急促的喘息逐漸平複下去,她疲憊木然的腦子下意識想轉起來,卻像生鏽的老物件在艱難運作,隻令她頭昏腦脹,越發疲累不堪。
……還是算了吧,實在是不想再來一回了。
長長籲出一口氣,她仰頭靠在欄杆,盯着大殿高處錯綜的梁木發起呆來。
今日如此結果,比她所想的好一些,也比她所想的差一些,好在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她終于親手殺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差在她自己沒能痛快死成,還得再繼續苟延殘喘一陣。
合鞘的渡羅刀正被她抱在懷裡,她低下頭,出刀一寸,盯着那一小截純黑鋒利的刀刃看了一會兒,稍作猶豫之後,複又推回。
罷了,反正她也沒打算出去,既是遲早的事情,也無需急在這片刻。
或許一覺睡過去,都不必勞她自己動刀。
她其實累極了,這麼一想,更是順應着倦意安心閉上了眼。
濃稠的血自皇階跟前一路鋪淌開,彼時傅行空沖入大殿,一眼就望見那坐在血泊之中一動不動的熟悉人影,乍看之下仿佛這滿地鮮血都是自她一人體内流出。
這一幕景象堪稱觸目驚心,他止住呼吸,一時間頭腦嗡鳴,若非晚一刻看到尹鎮殘軀就倒在不遠處,他隻怕是已經要瘋了。
踩過一地的血,傅行空踉踉跄跄走近,那些血不僅在地上,也在她身上,從頭到腳哪裡都是,幾乎将她浸透,他看得心裡打顫,根本連碰也不敢碰她,隻好小心翼翼伸過手去,去試她是否還有呼吸。
當感知到細弱氣流的那一刻,傅行空幾乎要熱淚盈眶。
關钰原本都快睡去了,昏沉間卻聽見有人在喊她。
她起初以為是錯覺。
王陵已經封閉,沒有她的渡羅,無人再能進出。
可面上忽而觸及一點溫度,好像有什麼輕柔蹭過她臉頰,珍惜地像對待一件易碎品。
那觸感太過真實,她于是恍惚驚覺,是真的有人。
她掙紮着睜開了眼,有些失焦的目光艱難鎖定住眼前之人,當遲鈍的大腦緩緩運作起來,她終于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隻因這分明就是她最不應該在此時此地看見的人!
傅行空?
為什麼?為什麼傅行空會出現在這裡?
“你……”
短暫休息過的身軀已經積攢起了一點力氣,她太過震驚,以至于直接伸出手去想試他究竟是不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