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藥材鋪，四人就在門口分了手，各自行動。

在去港口的路上，孫客塵終于想起了那雙葉标的由來。

“你說的那個海外世交，是綠山氏族？”他恍然驚歎。

“對。”看他如此驚訝，關钰也是挺意外的，“怎麼？綠山家很有名？”

她畢竟常在人間境，對綠山家的了解僅僅是藥材生意做得還不錯，但山海境實在太大了，島嶼星羅棋布，勢力盤根錯節，她并不清楚若将綠山家放在整個大環境裡，應該屬于什麼水平。

孫客塵常年遊曆海外，多少心中有數，此刻點頭肯定道：“很有名。”

彼境曰“山海”，“海”是一目了然的存在，這“山”字卻有由來，并非是島的代稱，而是指山海境内自古傳承于此的衆多山氏氏族，綠山便是其中一支。

山海九重，氏族無數，要論強大或富有，綠山家隻能算中遊，但要論名氣，它幾乎不遜于山海境如今最有權勢的五大頂尖氏族。

孫客塵感慨：“自由海内能看到的遊醫船，基本都是綠山家的。”

山海境有九大海域，即人們常說的“山海九重”，現如今五個為秩序海，四個為自由海。

秩序海有話事方管轄，海域内行事皆須講究章法，即便實力強悍者亦要遵循，否則會受到相應海域内聯合氏族的封禁讨伐。

與之相對的，自由海則無序混亂，看重實力為尊，各方強者割據，尤其還有海盜劫掠猖獗，屬于極度危險的地帶。

大部分長居秩序海的氏族是不會輕易踏足自由海的，綠山家之所以有名，就是因為他們是少數願意把遊醫船開進自由海的醫家氏族。

不過有一點孫客塵沒明白，經曆過幽王墓一事，他如今多少也知道些關家舊聞，綠山家既是關家那海外世交，莫非當年也是六臣之一？

可綠山家不是山海境的氏族嗎？為什麼會跟人間境的幽王扯上關系？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海港附近，四下人來人往耳目衆多，關钰不好說得太明白，便道：“并非如此，他們不曾來過人間境，隻是人間卻有人去到了山海境。”

很多事情她也是上輩子後來才得知的，那位出海的六臣确實是十二州人士，隻是來到山海境後贅入了當地氏族作婿，自此從氏綠山，生兒育女幾代傳承，便成了如今身為六臣後人的綠山家。

孫客塵詫異，如此說來，對那原本清清白白的綠山氏族，豈非是無妄之災？畢竟擔上六臣之名，哪怕山海境人士對昔年幽王暴政隻是略有耳聞，不似人間百姓恨之入骨，可幽火魂誓卻是實實在在的血脈詛咒，子孫世代都會受其掣肘。

無妄之災？關钰看他一眼，像是才發現他比她以為得要更天真一點。

她不由輕笑：“你既說如今綠山有名，又可知綠山家是何時起勢，如何起勢？”

孫客塵是性子直，但那隻是因為他懶得多想，并非愚鈍。

她之語氣意味深長，他很快反應過來：“你是說……”

港口人聲嘈雜，不等他道明，關钰截住他話頭：“正是。”

山海氏族大多排外，少有接納外來者為婿的，既能成事，則必有所求。

正如關家先祖昔年作為幽王“禦匠”，曾得益于幽王在世期間搜聚的衆家鍛鑄典籍，成就為多年之後名震人間十二州的西陵關家，如今的綠山家，百年之前也不過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氏族，之所以能成為當今山海境内聲名鵲起舉足輕重的醫家名門，蓋因當年入贅的那位六臣，正是幽王欽點近身的禦用太醫，也是幽王時期人間境名家醫術的集大成者。

凡世家大族掌舵者，無一不是考量甚多，為計深遠，是故六臣後人也好，醫家名門也好，不過是成也敗也的一體兩面，取舍而已。

這些事閑聊到這裡就可以了，她将話題一轉，問：“你之後怎麼打算的，是準備一直與他二人同行？”

孫客塵聳聳肩：“當然，山海境太大，要找一個人可不容易。”

他這說的是傅行空，在人間境也就罷了，十二州雖地大物博，但人群聚居，江湖消息傳得也快，一個人隻要活着總能找到行迹。可山海境就不一樣了，島嶼不計其數，茫茫大海是天然的信息屏障，哪怕是一艘大海船，離了岸都不好找，更别說是個人了。

到他這等層次的劍客，合心意的對手那是逮一個少一個，更别說傅行空這種可循環使用的了。隻不過是一年時間，他等得起，反正他本來也是在山海境四處遊曆，隻不過以前多數是一個人，如今與人同行，也算一種難得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