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擡眼看過來,傅行空握着筷子的手緊了緊,鎮定朝她笑了笑:
“你喜歡甜的,嘗嘗看。”
一道菜能成為一家店的招牌必有道理,碗裡的魚肉肉質白嫩,沾了醬油糖漿後更是光澤油潤,看起來就很有食欲。
關钰盯在那裡,心中百味雜陳,難辨憂喜。
這些天裡,傅行空時不時就會做出這樣不尋常的舉動。
腕上傷口換藥時被握住的手,落座時總會稍稍靠近過來的椅子,海風吹亂後被挽回耳後的額發,還有此前下船時有人滾落行囊,她被他順手攬住肩膀拉近的距離。
起先那些不經意的小動作她還未能覺察,畢竟她本也對他沒什麼邊界防備,等回過神來有所驚覺,卻好似為時已晚。
當傅行空開始一點一點試探她的底線,卻驚喜地發現她好像對他并無底線時,那簡直就像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更是躍躍欲試。
關钰深知他秉性,越是溫柔的人越擅長自我約束,說來慚愧,她原是吃準了他這般性子,心知隻要她不松口,他就絕不會越雷池一步向她争取什麼,她才敢答應這一路同行。
但現在情況有些失控了,那條意料之外的海蛇打破了她苦心維持的若無其事,那日黎明夢醒之後的失神,和後來在瞭望台上的那個擁抱,原本是絕不該發生的事情。
眼下,魚肉在她碗中,手邊筷子近在咫尺,他那雙好看的眼睛故作鎮定地看着她,她完全能想象得到,如果她接受了,那裡面會亮起怎樣的光彩,而如果拒絕了,又會是怎樣令人心碎的黯淡。
其實近來,關钰已是不止一次提醒過自己,應該盡快制止這樣的變化。
可是,怎麼辦呢。
感受裡,他仿佛是探出了什麼柔軟的東西,小心翼翼嘗試觸碰她,沒有防備,不懼傷害,坦誠溫柔,即使她手中有刀,又如何能忍心對他亮刃砍下。
倘若他能不伸手,已經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兩全的局面。
飯館喧鬧,她沉默的有些太久了,傅行空垂下眼,連瞿清和孫客塵都停住了閑聊,接連看了過來,他們早就發覺近來這兩人之間的古怪氛圍。
同桌兩道目光滿含興味注視而來,于是關钰便又多了一個不能在此時拒絕他的理由,她總不能在旁人面前陷他于那樣難堪的境地。
她拾起筷子,将魚肉送入口中。
傅行空彎起眉眼:“好吃嗎?”
關钰心中歎息,朝他點了點頭。
擡眼時,她恰見瞿清遞去的一個“幹得漂亮”的眼神,不免更覺頭疼,她已是聽傅行空說過些背後緣故,個中急轉與變化,瞿清大約能算厥功至偉,誠然她情不自禁有所松懈是一方面,但瞿清在一旁推波助瀾也是功不可沒。
她知道他是好意,如果不是現在這個情況,那甚至很合她心意,可惜時機不對。
這樣下去不行,她真得找個時間好好跟他談談了。
她正心下起念,忽聽嘈雜人聲中,有人高聲呼喊:
“姑爺!您回來了啊!”
那嗓門實在過于洪亮了,以至于四下裡聽見的人都下意識擡頭去看,關钰這邊也一樣,隻是觀那出聲的中年人滿臉喜色走來,怎麼好像正是朝的他們這桌的方向?
至于被他喊的那個人……
同桌三人皆神色詫異,不約而同轉移視線,齊刷刷看向了孫客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