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兒天性愛動,宋青書便是被孝字壓着,也着實不喜歡去俞岱岩那兒:“可是,可是……你不便不覺得三師叔那兒特别沉悶麼?”
“不會呀,”張無忌這回的回答可算是真心實意了,“三師伯懂得許多東西呢。偏他又閑着無事,看見我能去和他說話,可高興了,同我說了好多中原武林的稀奇事情呢。大師伯雖然也見多識廣,但到底是貴人事忙,我不敢去呢。而四師伯,看着便吓人,我可不敢去找他。”
說到這裡,張無忌心念一動,道:“你不相信呀?那咱們今天一起去!三師伯說的趣事可好玩了,一定比鬥蛐蛐好玩!”
俞岱岩處,長期門庭冷落————當然不是武當衆人踩高捧低,隻是武當衆人過于體貼,害怕俞岱岩聽見院落旁邊歡聲笑語,勾起他的傷心事,所以故意為之。便是連活潑可愛,愛玩愛笑的小道童們都不願意經過此處,若是避無可避,路過的時候都斂聲靜氣,不願意發出任何聲音。
張無忌可不會在乎這個。而且現在,武當七俠隻有宋遠橋和俞蓮舟在山上,正可謂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道童雖然最開始難免會勸解幾句,但是他們見張無忌來同俞岱岩叽叽喳喳地說一些不着邊際的童言童語之後,俞岱岩臉色看起來确實要比之前好了不少,便也不再說話了,每天也同俞岱岩一起盼望着張無忌來。
張無忌就好像一陣清新的海風,吹散了多年來籠罩在這小院上的陰霾。
因着張無忌說這話實在是太過自然,來牽宋青書的手的動作也太過自然,宋青書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應,竟也被張無忌拉來了俞岱岩處。小道童們見今天居然是宋青書和張無忌一起來,雖然覺得稀奇,但也笑嘻嘻地把張無忌迎了進去:“小師叔,我們今天等你好久啦。宋小師叔可是稀客呢,今天怎麼也來了?”
雖然這小道童不過是無心之語,但是宋青書聽了仍然是臉一紅,疑心這小道童是在諷刺他。還不等他發作,張無忌便親熱地牽着他的手,進去同俞岱岩行禮。
俞岱岩看見宋青書也來了,雖然也有一些驚訝,但更多的是欣慰:“正是,正是,你們正應該多親近一些的。”他扭頭看看窗外,發現今日正是天高氣爽的好日子,便對他們繼續道:“你們大好年紀,怎麼就整天呆在房中,今日天氣這樣好,正該讓青書帶你去遊覽武當山。”
張無忌點了點頭,道:“三師伯,我覺得你說的很對。既然如此,”張無忌換來兩個小道童,道,“咱們把三師伯擡出去曬曬太陽吧。被褥老在櫃子裡面不曬太陽會發黴,人老躺在房間裡面,也會發黴的。”
小道童們乍一聽,面面相觑,沒有一個人敢動。張無忌假裝不知道他們在顧慮什麼,看沒人動彈,故作不解地問:“你們怎麼不動呢?三師伯這樣沉,我一個人可搬不動呀。”
宋青書猶豫着問:“這樣……是否有些不妥?”可是有哪裡不妥,他又說不出來。
張無忌心想,自己是一個從海外荒島回來的,不識禮數的可憐女孩,說出這樣的話能有什麼稀奇呢?所以她理直氣壯地繼續裝傻:“哪裡不妥呀?啊,是了。我們還沒問過三師伯的意見呢。三師伯,你想出去嗎?”
俞岱岩沉默了許久,許久。這差點會讓張無忌覺得自己的提議是不是太過冒犯了。終于,俞岱岩用一種十分複雜的表情道:“好吧……我便同你們一起出去曬曬太陽,這房間,實在是呆得厭煩得很了!”
他們幾人齊心協力,也搬不了太遠,隻是把俞岱岩搬到院子裡,感受陽光與清風的吹拂。俞岱岩談興大發,便與他們說起當年他們師兄弟之間發生的趣事:“當時,翠山因為善使判官筆,被江湖上的朋友為送了個‘銀鈎鐵畫’的雅号。本來麼,我們都是江湖莽夫,對那舞文弄墨的事情不感興趣。我們雖然比别人要好些,但也不過是識得許多字,也能寫,但寫的實在是不太好看。但是翠山呢,素來是好面子的。他得了這樣一個雅号,自覺若是書法平平,日後行走江湖,難免要被人家笑話,于是乎,他便要勤學書法。有一日,武當山下來了個遊商,說是由昔日書法大家真迹的殘片,他拿出來給翠山看了一眼,翠山便好像被勾了魂一樣,日思夜想都是把那殘片買回來臨摹學習。可是,那遊商要價極高,以翠山一人積蓄,遠遠不足夠。”
“那後來呢?”張無忌及時地追問。
俞岱岩笑着道:“後來啊,我們師兄弟看他為此茶飯不思,日夜想念,便商量着湊了湊錢,瞞着他把那殘片買了下來。當時,大師兄已經成親了,拿的是自己的私房錢,被嫂子知道後,同他生悶氣,他們夫妻竟冷戰了大半年才和好如初。”
宋青書在旁邊聽着,吃驚得瞠目結舌,居然不知道自己這樣穩重的父親,這樣溫柔的母親,居然還會因為父親藏私房錢而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