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岱岩很平淡地道:“他們能平安回來,我自然是很開心的。至于那黑玉斷續膏……我已經失望過太多次了,無忌。”
張無忌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咬了咬嘴唇,認認真真地同俞岱岩說:“三師伯,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還等着你帶我遊覽武當山呢。”
本來,躺了這麼些年,俞岱岩已經當自己是個沒有希望,沒有未來的死人了。但是此刻,看着張無忌這樣認真地看着他,好像他真的能夠再好起來,俞岱岩的心中,不免也隐隐約約燃起了一絲希望。
又過了幾天,剩餘的武當諸子帶着大夫和黑玉斷續膏回來了。在把黑玉斷續膏敷在四肢的傷口上幾天後,俞岱岩居然就可以用拐杖支撐着自己起來走路了。武當山上諸人,無不歡欣鼓舞。
或許人逢喜事精神爽,殷素素的身體也日漸好轉了,總算能在張無忌或者張翠山的陪伴下,在武當山上随意走走。但是,機緣巧合之下,殷素素和俞岱岩居然也一直沒見面。
在原書當中,俞岱岩獲得黑玉斷續膏,已經是張無忌成年之後的事情了。所以當時,即便他能夠站起來,也隻能拄着拐杖過一輩子了。但是既然現在,張無忌扇動了蝴蝶的翅膀,讓此事提前了許久,聽爸爸說,以後俞岱岩武功雖然很難恢複到以前的水平,但也可以行走無礙了。張無忌為此,由衷地感到高興。
既然俞岱岩也能站起來了,如果他發現了媽媽就是當年打傷他的人,應當反應不會那麼大了吧。張無忌樂觀地想。
待到張三豐出關那日,一大清早,張無忌便迷迷糊糊地被殷素素弄醒。她實在是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任由殷素素擺布她,連自己穿的是什麼顔色的衣服都不知道,便被領到張三豐房門口,等着張三豐出來————可是山上的清晨,露水極重,她站着站着,便感覺空氣中的的冰冷露水滲進了衣服裡,好像一根根冰針刺進她的肌膚。
還好,等了不一會兒,張三豐便推開門出來了。映入張無忌眼中的,是一個極為高大的老道人,他須發皆白,穿着半舊不新的道袍,道袍被洗得發了白,若不是他目中精光如電,又高大魁梧得異于常人,很難讓人對他有什麼敬畏之心。
張翠山一見張三豐,便撲進他的懷中,連聲叫着師父,哭得像個孩子。張三豐同這七個弟子情若父子,本以為這個最心愛的弟子,是此生再也見不到了,此時乍然相見,還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而一旁,俞岱岩在跪拜過後,也靠着拐杖站了起來。張三豐瞧見了,更以為自己還在發夢,幾乎要流下淚來:“好啊,好啊,難不成竟是上天憐惜我麼?既讓我看見了翠山,又看見了岱岩康複,怎麼會有這樣的美夢啊!”
武當諸人聽了,都眼眶泛紅,他們走上前來,朝着師父跪拜,并服侍師父熟悉沐浴,換過衣裳,張三豐這才如夢初醒,有了一些實感。張翠山不敢禀告煩惱之事,隻随便說些冰火島的奇情異物,以及他們是如何前往大都,找到黑玉斷續膏,讓俞岱岩能夠重新站起來的。
張松溪在一旁聽了,見張翠山半天都說不到點子上,便道:“五弟,你在那冰火島上,既娶了嬌妻,又有了愛女,這等好事,怎麼不願同師父說呢?”
張三豐見心愛的弟子,失蹤數年歸來,不僅未死未傷,還在海外異島上完成了人生大事,更是歡喜,道:“你妻女呢,怎麼不帶來見我?”
張翠山雙膝跪地,道:“師父,弟子大膽,娶妻之時,沒能禀明你老人家。”
張三豐捋了捋長須,哈哈大笑:“張三豐哪有這等迂腐不通的弟子?你在那冰火島,若是一輩子回不來,便讓人家姑娘等你一輩子再成親嗎?笑話!笑話!不用告罪,快快起來!”
但張翠山仍是跪地不起,道:“可……弟子的媳婦出身邪教,乃是天鷹教殷教主的女兒。”
張三豐仍然不以為意,捋須一笑,道:“那有什麼幹系?隻要媳婦兒人品不錯,也就是了。便是她人品不好,到得咱們山上,難道不能潛移默化地把她教好麼?天鷹教又怎樣了?翠山,為人第一不可胸襟太窄,千萬别自居名門正派,把旁人都瞧得笑了。這正邪二字,原本難分。正派弟子若是心術不正,便是邪徒,邪派衆人隻要一心向善,便是正人君子。”
張翠山大喜過望,想不到自己擔了十年的心事,師父隻輕輕兩句話就揭了過去,當下滿臉笑容,站起身來,他回頭找到自己蹲在後面當蘑菇的女兒,領到前面來,同張三豐道:“師父,這便是小女,張無忌。”
張無忌懷疑是自己在這兒站得太久了。不然怎麼會感覺自己好像赤身裸體地站在冰天雪地當中,凍得渾身發抖,又感覺好像有人在拿冰針,狠狠地刺進自己骨頭裡面,以至于有一種從骨髓中透露出的寒冷。
其實很顯然,是之前從未發作的寒毒,此刻開始逞威能。隻是張無忌現在想不到那麼多了,她隻覺得好冷,好疼————但不能表露出來。畢竟,大家都那麼高興,怎麼能壞了大家的興緻呢?所以,張無忌咬着牙,什麼也不說,被張翠山牽着手上前去,拜見張三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