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身處武當山。當時,張翠山殷素素一行人在天鷹教逗留了一段時間後,殷素素便讓張翠山回武當山去。
張翠山最開始自然是不願意的,但是周芷若知道,自己這師娘總有辦法。果不其然,不久之後,張翠山便依依不舍地帶着周芷若離開了天鷹教。在走的那日,周芷若看着天鷹教高大的山門,總是疑心————或許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他是見不着師娘了。
那時,周芷若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或許是讓張翠山留下,又或許是讓殷素素跟着他們走。畢竟,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是周芷若心中,已經隐隐把殷素素當做母親那樣看待。
但是,殷素素從懷裡拿出一塊饴糖,塞進了周芷若嘴裡。饴糖真甜,也很黏,周芷若嚼着嘴裡這從未有過的甜蜜滋味,再看着殷素素淺淺淡淡的笑容,隻感覺自己的牙齒都要被饴糖黏住了,一句挽留的話也說不出來。
那甜蜜的滋味,簡直甜得發苦————那已經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直到現在,回想起那天,周芷若的舌根都泛着苦味。
這讓他看見宋青書,态度便也有些不太好。
宋青書以為是小師弟夜間偶感風寒,才臉色不好,對他不如往日那般親切,心中想着或許得讓後廚房給小師弟煮點生姜水。
但是走去練功場的一路上,他們都沒說話。
因着武當五俠愛女,就在武當山上被人擄走,而無人發覺,實在好像是有人狠狠地往武當衆人臉上扇了一巴掌。
衆人嘴上雖然不說,但是心中都憋着一口氣,誓要把武功練好,好伺機救回五俠之女張無忌————她一定還活在某個地方。
衆人隻能如此堅信。
今日在練武場教習的是俞岱岩,或者說大多數時候也是他。雖然武當諸俠為他尋來了黑玉斷續膏,使得他經過複建之後,總算還能行走,但是武功終究還是不如當年了。他似乎也失去了在江湖上行走的興緻,常常主動承擔來練武場教習弟子的責任,讓其他師兄弟去江湖上行走,尋找張無忌的行蹤。
俞岱岩比起其他的武當二代弟子來說,對宋青書周芷若等人總是格外嚴厲。不論周芷若宋青書做得如何好,總是難以得到他的誇贊。周芷若天資聰穎,敏而好學,又是張翠山撿回來的孤兒,總還好些。宋青書身為宋遠橋之子,在俞岱岩這兒總是動辄得咎。但聽他訓斥宋青書:“青書,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這樣玩物喪志!昨天練完功後,你不好好體悟當日所學,怎麼就想着去山上找幹草給蛐蛐兒做窩?”
宋青書向來是對俞岱岩既敬且畏,更甚于自己親爹宋遠橋————沒辦法,宋遠橋總理武當上下,其實與兒子相處的時間并不算多。若是往常,宋青書被這樣一訓,自然是頭也不敢擡,諾諾不敢言。但是當俞岱岩讓他把房間裡養的蛐蛐兒全部丢掉的時候,宋青書終于鼓起勇氣擡頭:“我不!”
宋青書第一次如此硬氣,這讓俞岱岩心中的第一感覺倒不是氣憤,而是訝異。他問:“你留着那蛐蛐兒幹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卻沉迷于鬥蛐蛐兒,簡直是玩物喪志!”
本來宋青書一頂嘴,其實心中已經後悔了。正等着挨俞岱岩的打呢,沒成想居然還能有一個申辯的機會,忙不疊道:“我本來也不喜歡鬥蛐蛐兒。山上别的養蛐蛐兒的都不敢赢我,沒意思。隻有無忌妹妹,不肯讓我,那才叫好玩呢。那蛐蛐兒還是當時我同無忌妹妹去抓的……我舍不得。”
話一說出口,宋青書便已經後悔了。這些日子以來,張無忌這三個字,在武當山上幾乎成為一個禁詞。隻要已說出來,空氣都仿佛要凝固了。
而武當諸子中,其實除了親爹張翠山外,又屬二餘對張無忌感情最深————尤其俞岱岩。他一聽見張無忌的名字,想到自己那苦命的師侄女,鐵打的漢子也紅了眼眶。
雖然逃過一頓毒打,但是宋青書看俞岱岩紅了眼眶,心中其實很不好受。他挺起胸膛,對俞岱岩道:“三叔,你别哭。我曉得輕重,我一定好好練武,把無忌妹妹找回武當山,好好保護她。”
俞岱岩點頭,道:“這才像是你爹的兒子該說的話。”随後,他又轉向周芷若,道:“芷若,你習武一向是勤勉的,我對你嚴厲,也是希望你不要驕傲。你雖然從未見過無忌,但是無忌是你師父的愛女,如今她失蹤了,咱們武當上下一心,哪怕是要找到天涯海角,也得生要見人……”說到這裡的時候,硬漢如俞岱岩已經哽咽。
“我曉得。”周芷若雖然沒有見過張無忌,但是也眼圈紅紅地道,“師父師娘對我恩同再造,我自然也應當砥砺自身,為找無忌師妹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