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繞和敖五走出莫憑欄時,天色已大亮,街道上逐漸有了人氣,消失了一夜的花市,隻片刻便已恢複原樣,各種花香撲鼻,敖五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青繞回頭看去,白日裡的莫憑欄和夜裡的完全不一樣。
燈籠已滅,外牆沒了搖曳燈光的裝飾,隻是樸素的白;大廳中,昨夜的莺莺燕燕皆如一場幻夢,天亮後皆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忙碌的人們,他們有的手拿卷軸穿梭于莫憑欄數層高的樓中,有的正襟危坐目不暇接地梳理消息,整座樓的人員和工作運行有序,顯出它作為天崇第一情報組織的靠譜。
青繞看到面無表情的葉沉溪同其他人一樣,手裡拿着兩封卷軸,消失在了二樓的轉角處。
他始終不願與青繞說話,似乎還在氣她琥珀龍牙被搶之事。
敖五本想告訴他,這次他們來錦官城的緣由是因為他有危險,卻在青繞的暗示下住了口。
青繞說:“來救他是我們自願的,不必強加給他,讓他好好去完成他該完成的事的吧。”
葉沉溪在莫憑欄夜晚挂牌也好,白日為其工作也罷,他做這些事都隻有一個目的:換取葉珀屍身在何處的消息。
他是唯一一個目睹了東方秋冥殺死葉珀的人,親眼看到他将葉珀的屍身帶走。
如今東方秋冥消失,連帶着葉珀的屍身也下落不明,葉沉溪自知無法與東方秋冥抗衡替葉珀報仇,他隻有一件事能為她做:帶她回輝月城。
莫先生把這些都告訴了青繞,但還有一件事他沒說,便是為何要用葉沉溪引她來此。
興許和他方才提到的一句話有關:做你想做之事。
關于這句話,青繞腦子裡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仍舊無法做出決定。
因為她不敢,她太弱了。
青繞默默握緊了被裹起來的琥珀龍牙——就連琥珀龍牙,她都不敢正大光明地擁有它,因為她不配。
“青繞,走了,再不回去洋洋該殺過來了。”敖五見青繞心不在焉,拉了拉她衣袖,帶她往回走去。
莫憑欄逐漸消失在二人的身後長街,他們沒有發現,一位白衣少年倚在樓間窗口,一直望着他們走遠。
······
二月最後一天,花市将迎來最熱鬧的一場遊街:送花神。
自花市場開市以來,日日都有祭拜花神的活動,全城老少皆會到就近的廟宇中,獻上鮮花三枝,并向花神許下最真誠的願望:有人求财,有人求緣,有人求身體康健。
看來花神平常管的事兒不少,難怪大家都愛祭拜它。
而送花神,也是整個花市最重要的一次活動。
錦官城的花家,将會用數十種鮮花編制花神的肉身,肉身力求與真人一般大小,還要穿衣洗浴,焚香打扮,然後乘坐由二十位送神者高擡的大轎,在錦官城進行遊街儀式。人們沿街等候,可将手中的花束抛給花神,讨個彩頭。
天色尚早,街道旁便有許多人在等候,今日的鮮花賣得格外快,還不到傍晚,所有的賣花攤皆已售空,敖五從人群中擠出來,懷裡捧着好不容易搶到的幾枝桃花。
人群之外,青繞抱劍而立,她旁邊一大一小的二人也百無聊賴,小的蹲在地上擡眼看着眼前的熱鬧,眼裡卻盡是不耐煩;大的手裡拿着一張揉得稀爛的紙,正認真看着。
“最後三枝被我搶到了!待會兒咱們就使勁往花神身上抛,許的願一定能實現!”敖五把桃花分别遞給了青繞和馬洋洋,唯獨沒有唐星誕的。
唐星誕本也沒有伸手去讨,但看着其他人都有,還是不服氣地問:“為什麼沒有我的?”
敖五并不想與他說話,不耐煩地說:“我憑什麼給你買?”
“你.....”唐星誕握緊飛鐮,但理智壓下了他的沖動——自己的命還在他手上。
敖五不與他廢話,轉身帶着青繞往最熱鬧的主街走去。
街道上張燈結彩,無數的彩燈連成一串,在空中編制出絢爛的燈景,道路兩邊皆用鮮花雕梁畫柱,地面上鋪滿花瓣,整座城似乎掉進了春日最茂盛的那片花叢中。
人們也穿彩戴花,男女皆芬芳。還有數不盡的攤位上販賣着琳琅滿目的商品,很多都是衆人沒有見過的,敖五不禁感慨到,不愧是有“天府”之稱的錦官城,這番繁榮景象,真像隻應天上有,人間幾回聞。
幾人跟随人流在街上緩慢移動着,視線四下張望,對一切都充滿好奇。
人群突然騷動起來,幾人被推攘着向前,敖五一把抓緊青繞拉到自己身邊,人群如魚群往前湧去,眼看着馬洋洋和唐星誕被擠走,一會兒便消失在人群中。
“他們應該能找到回客棧的路。”敖五撓撓頭說。
青繞點頭,并無太多表情。敖五見她對送花神這般的熱鬧場景興緻都不高,腦子便飛快轉起來。
“你要吃糖葫蘆嗎?錦官城的糖葫蘆可豐富了,還有橘子、桃子、柚子,你要哪一個?”
“你看那個小孩兒,戴着花環那個,是男孩還是女孩啊?”
“這個燈上面寫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