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邬清雅聽見遊策這樣說。
“死得透透的了。”遊策補充,不帶任何情感。
月光打在他的臉上,面容冷峻,仿佛他說出口的話就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她第一次分明地看見,遊策的臉上不是對遊志的懷念、怅惘,而是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厭惡。
邬清雅怔然,她竟不知道再如何開口。
遊策回來的少,連他們那次婚禮也隻是匆匆露面,第二日便離開,所以對他們的兄弟關系,邬清雅确實知之甚少。
她眸子顫了顫,問道:“你……讨厭他?”
這個他自然指的就是遊志。
“說不上讨厭。”遊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隻是嫉妒。”
嫉妒他明明什麼都比不過他,卻舉手偷竊了他的珍寶。
他放在心尖上舍不得傷害的,他随手便摘下,然後放到塵埃裡碾碎。
他隻要看到她傷心的面容,知道她此刻的眉毛是為他而皺,所有的淚是為他而流,嫉妒的心火像是曠野上的荒草,被風一吹便越燃越旺。
甚至忍不住想要灼傷她。
邬清雅愕然。
“嫉妒?”邬清雅喃喃重複,她的眸子裡染上迷茫。
“你還需要嫉妒他嗎?”
邬清雅記得,在遊志口中,這個哥哥是他一直咬牙想要趕超的對象,他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投生到了遊家,無論他做什麼,都有一個鮮明的對照組,他無論做得多好,也總比不上這個出類拔萃的哥哥。
甚至連邬清雅也覺得,遊志沒什麼值得他嫉妒的。
父母?二人都一樣。
工作?顯然遊策更好。
甚至身高樣貌這些各花入各眼,難以統一評判的事情,都是遊策更受到大衆歡迎,他是村裡大多數适齡女孩的春閨夢裡人。
與一個成熟禁欲的軍官相比,村裡所有的毛頭小夥子都失去了吸引力。
“不敢相信嗎?”遊策斂唇一笑:“但這就是事實。”
他垂下眼,側臉如同雕塑一般英挺,他的目光緩緩擡升,最終和邬清雅迷茫的雙目相接。
遊策這次沒有移開眼。
邬清雅看見,她的倒影在對方漆黑的眼眸之中晃動。
邬清雅緩緩後退一步,她的腿碰到了桌角,發出咚的一聲。
遊策立刻動了,他伸出了手,想來拉她。
眸子裡染上緊張的意味,冷峻的側顔變得生動,但唯一不變的,便是他眼眸之中的倒影。
邬清雅睜大了眼。
她扣緊了桌角。
“想到什麼了嗎?”遊策輕笑了一聲。
或許是夜色太撩人,也或許是外面太安靜,更可能是她看起來太過脆弱,保護欲和破壞欲都在滋長。
他突然不想再躲躲藏藏,反而第一次,坦蕩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眸色深深,充滿渴求。
邬清雅隻覺得他的眸光像是火焰,一點一點将她灼燒。
她開始渾身發燙,一個可怕的想法在她腦海之中浮現。
遊志還有一點和他不同。
也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區别——遊志先結婚,率先擁有了一個模版的家庭。
但……但這些,隻要遊策想要,那不是唾手可得嗎?
他一直不結婚,村裡都有些閑言碎語,很多人嘲諷他是想要攀高枝,娶一個城裡的大小姐;也很多人說他想要先做出一番事業,再考慮個人問題……
但沒有人會往一個地方想:他是不是心裡有人。
因為他足夠優秀,優秀到大家都默認,他如果有喜歡的人,那一定會去争取、去追求。
除非這個人是他目前的不可得。
邬清雅懂得了他的未盡之意。
有什麼比觊觎自己弟弟的女人更令人感到不恥呢?
誰會往那邊想?誰會知道這件隐秘的事?
邬清雅怕得一抖,她死死摳住桌子,對他伸出的手掌避如蛇蠍。
但遊策并未逼近。
他似乎苦笑了一下,便徑直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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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清雅是像遊魂一樣回到房間的。
她簡直不敢相信,就因為她一個毫無根據的噩夢,她竟然陰差陽錯撞破了這樣一件事!
她不由得渾身顫抖起來。
就算是新時代新社會,這樣的事情也可以說是驚世駭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