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了嗎?”
“大人,準備好了。”
“我要開始了。”
無人回話。
所有人的視線一緻凝聚在一雙綠瑩瑩的手上。
“開始咯?”
距離手下黑毛0.00001厘米的高度,手的主人試探性地歪了腦袋。
黑眼珠每掃過一人,那人就慎重地咽下一口唾沫。
瑪麗也喉管一動。
不能再這樣了,她想,會出大問題的。
“看什麼看,通通轉身!治療這種事,是很私密的!”
兩個人腦袋,再加一個毛腦袋,齊刷刷地背過身去。
沒人知道平靜的魔法師大人為何突然大發雷霆。
瑪麗深吸一口氣。
“族長大人,我意識到一個問題,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回應她的是族長帶笑的語調:“孩子,你母親是個很好的人。”
“我知道!可是,但是,我——”
“啾!”
“埃隆,這都多久了?你說那丫頭怎麼還沒有出現啊?該不會是陷在霧松林裡了吧?”
格外濃密的草地下,一道粗啞的聲音響起,驚走覓食的鳥雀。
“蠢貨,誰允許你說話了?”
一隻蒲扇大的巴掌拍下,多嘴的小弟腦袋被砸得梆梆響。
突出的一塊草莖就此下縮。
身後蠢蠢欲動的幾人噤若寒蟬。
沒有記性的小鳥掀動雙翅,小黑眼珠眨了眨,繞着這片豐盈的草地轉了又轉。不知想到什麼,它啾了一聲,像是在說道别似的,它飛走了。
綠色的草叢安靜片刻。
但很快,人造草地迎來熱鬧的叽叽喳喳聲。
“埃隆……”
一隻手緩緩舉起。
“閉嘴!”
強者從不抱怨環境,荒野的遊俠能忍受任何幹擾。
“啪叽——”
當第一滴白色膠體落下時,就像輕飄飄的一根羽毛浮在水面上,沒有泛起一絲波瀾。
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哼哼,這些也隻是一場毛毛雨的程度罷了。
身上的草衣足以擋住這肮髒的一切!
等等,怎麼感覺光好像變暗了……
“埃隆!”
按捺不住的小弟擡手指着上方。
天空之下,地表之上,是一群圓頭圓腦的小家夥。
就連高高翹起的尾翼下,也是一片可愛的圓潤。
但濃白的膏體在人眼中炸開。
正中紅心。
受不了了!即使這次頭都被埃隆給擰掉,他也要說一句:“埃隆,我們站起來吧!”
“蠢……”
溫熱的觸感沉甸甸地壓在腦後。
“啊!!!”
“這是什麼聲音?”
像所有神秘角色一樣,遮蔽全身自帶兜帽的紅鬥篷下,來者的音色沙啞低沉,說話間帶着奇特的咕隆聲。
“有聲音嗎?”
褐發藍眼的女孩偏頭去聽,傳到她耳中的隻有沙沙的風聲和歡快的鳥鳴。
牽着她手的紅發婦人也沒有聽到任何異常。
“是有聲音,大人沒有聽錯。”
同行的男孩給出了相反的答案。他有些内斂的樣子,淡黃的眼珠一片流光後,很快就低了下去。
他走在隊伍的最邊上。
鼓鼓囊囊的胸口像是藏着什麼寶貝,兩隻手緊緊抱着。
“既然路人甲小姐和沃夫都這麼說了,那前面就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
提出的疑問得到肯定,但中間的大人物卻不像高興的模樣,具體表現為她重重地哼了一聲。
“路人甲小姐,”西雅忍着笑,“我們要不要去前面看看。”
“……随便。”
西雅不知道什麼叫口嫌體正直,但看到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的紅色身影,她的心裡就充滿了綿綿的暖意。
她又看向最末尾的男孩,繞過直愣愣杵在其中的不高興小姐,說出最大聲的悄悄話:“沃夫,别擔心,路人甲小姐才沒有生氣呢!你說說你聽到的是什麼?”
即使看不見某人的臉,沃夫還是忍不住先擡頭瞅一眼。
他得來了一記飛起的袍角。
“馬琳娜女士,我和你走。”
“好啊,可愛的小姐。”
“……”
與其說瑪麗被孤立,不如說瑪麗孤立了所有人,現在是她一個人遠遠地墜在最後。
西雅,沃夫,馬琳娜三人走在前方。
被西雅閃亮的藍眼逼潰,沃夫小聲開口:“是人的慘叫聲。”
“有人遇害了?”
西雅笑意消失,出口的話語帶着急切。
年長的馬琳娜倒是很冷靜:“前面離拉瓦的大路就幾步遠,又接着片甘果林。西雅寶貝,你忘記了嗎?之前你可是在那裡和米娅玩戰争遊戲呢!”
“哈哈。”
波瀾起伏的一天後遺症,即使和沃夫重歸于好,她心底總帶着份警惕。
沃夫也明白這點,他圈緊懷中的重量,鼻唇翕動沒有多言,隻是低聲補充:“不是遇害,是鳥獸的嬉戲。西雅,馬琳娜夫人,你們最好緊閉口鼻。”
“什麼?”
西雅不明白沃夫這話的意思,嬉戲和口鼻有什麼關系?
拉瓦土生土長的原住民馬琳娜臉色一變,像是想到什麼,一向柔和的面龐竟然浮上了厭惡的神色。
甚至,厭惡中還帶着恐懼。
“仁慈的月神,是誰惹惱了艾德文?”
她捧着心口愁眉苦臉。
“艾德文是誰?”才半年,西雅就認不得拉瓦的新人物。
“一定是不長眼的外人,可我過來的時候也沒看到什麼陌生人啊?”
馬琳娜拉住外孫女的手,将她拉到身邊細細跟她解釋:“艾德文是一隻白色的小鳥,近些時候才出現在拉瓦的。沒人知道它是從哪來的,也沒人知道它在哪築巢。”
“我們隻知道,不要惹惱這個小壞蛋,它是個通人性又記仇的小家夥。誰要是惹了它,隻會……”
“啊!救命啊!”
“該死的鳥,給我滾開!”
“嗚嗚嗚,媽媽救我!”
好的,不需要外婆再多說什麼,也無需沃夫在旁示警,西雅也知道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七八個背着綠草的男人鬼哭狼嚎朝她們跑來。
還隔着段距離,西雅就聞到一陣混着草味的奇特味道,跟伊桑叔叔珍藏多年引以為傲的發酵藍紋奶酪有得一拼。
這個時候,誰見了都會為他們這群人讓出一條路來。
即使是生悶氣的瑪麗也毫不例外。
畢竟,誰願意碰到滿身的翔啊!
可說巧不巧,這群人剛過了瑪麗身邊就停了下來。
原因無他,身後窮追不舍的鳥群不知道是良心發現還是什麼,竟然奇迹般地放過他們。
“呸!”跑得最快也是最前面的男人甩下他身上碩果累累的草衣。
硬氣不過一秒。
“嘔——”
這聲音像是打開某種行為模式的鑰匙,他身後的草人接二連三地制造濃稠産物。
“嘔!”
這片地實在看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