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朝野流行一句話,“太師召,閻王叫”,在東都外的文臣武将都害怕被王棟傳召回東都。回去了,不是被打擊報複,就是被要求投誠。
投誠,被天下恥笑;不投誠,死路一條。
前面的例子太多,王棟獨攬朝政後,召了不少過去得罪他的人去東都,無一不被虐殺,能不波及全家的都算是幸運了。
連當今皇帝見了王棟都害怕得雙腿發抖,迫不得已叫他“尚父”,更何況其他人。
淩宵白敢一個人去東都,真可謂初生牛犢不怕虎。
王棟聽說台靜池帶回了畫中美人,十分喜悅,台靜池趁着他心情好,趕緊進言說在枕雲居巧遇了洛川侯府的淩小世子,順便把他也帶了回來。
枕雲居離洛川很近,偶遇淩小世子并不奇怪,王棟奇怪的是台靜池為何要把他也帶回來。
台靜池道:“屬下想起太後曾囑咐,有機會就請洛川侯爺來一趟東都,商量當年先帝給樂陽公主和小世子指婚的事,既然屬下與小世子偶遇了,不如……”
王棟斜眼看着他,目光帶着挑釁。
台靜池低頭壓低了聲音道:“正好可以用他試探那兩母子的态度。”
王棟裂開大嘴得意地笑了,這原本皇家的禁衛軍首領如今成了他的心腹,王棟對黑羽軍煞是滿意。
他扶持少帝做了傀儡皇帝,自己獨攬大權,甚至在上朝的時候都不跪不立,反而讓人搬了把椅子坐在皇帝旁邊。他位及太師也不滿足,給自己又安了個定國公的頭銜,比皇家的同姓王爺地位都高,朝野上下都暗中稱他為“攝政公”。
皇帝母子對他敢怒不敢言,玩弄朝堂就是他現在最有樂趣的事。
王棟臉頰上的橫肉向兩邊堆起,鷹眼閃着戲谑的光:“那老刁婆幾次三番提起當年指婚的事,無非妄想借助洛川侯府的勢力與本座抗衡,這次就陪她玩玩。明日,你将美人和淩小世子都帶入宮來,本座在宮裡一起接見。”
“是!”台靜池見已經成功地把王棟的注意力從畫像轉移到了淩宵白身上,心底不由暗自長松了一口氣。
淩宵白得知王棟要在宮裡接見他和燕雲離,頓覺奇怪,見他不是應該去太師府嗎?怎麼宮裡成他家了?
他疑惑地看着一旁的燕雲離,依舊是一襲素紗青衫,隻不過今天把長發束了起來,整張臉幹幹淨淨地露在外面,五官每一處都完美得驚人,多一分則過,少一分則不及。最奇妙的是那雙桃花含鳳的美目,在長密的睫毛下如鏡花水月,美得讓人看不真切,恨不能一直盯着看……
淩宵白心裡驚歎一下,這個男人實在長得太過好看了,等會到了王棟手裡,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燕雲離卻絲毫不察虎尾春冰的危險,雙手背在身後,腳步輕盈,隻瞥了淩宵白一眼便轉開頭去,閑庭信步地往前走。
淩宵白眉頭微微皺起,嘴裡嘟囔了一句,兩人就這麼奇奇怪怪地進了宮。
兩人跟着台靜池入了宮之後,淩宵白被宮人領着,先去長樂宮拜見太後,燕雲離則被台靜池帶到了禦書房旁的花廳。
燕雲離踏入花廳,隻見屏風後隐約可見一身軀龐大的高大男子。台靜池躬身道:“畫中美人已帶到。”
屏風後傳來一渾厚的聲音:“好,你先退下吧。”
“是。”台靜池瞟了燕雲離一眼,退身出去,順手把花廳的門給關上了。
陽光從雕花木門的菱紋格子裡照射進來,将燕雲離的修長身影投射在門前底下。屋子深處則較為昏暗,屏風後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這個人應該就是被戲稱為“攝政公”的當朝太師王棟了。
“報上名來。”屏風後的聲音說道。
燕雲離也不行禮,昂着頭道:“鄉野村人燕雲離見過太師。”
“哈哈哈哈!美人好膽色!”伴随着洪鐘般的笑聲,王棟搖晃着肥大的身軀,從屏風後走出來,鷹隼般的目光鎖在燕雲離臉上。
王棟也有點疑惑,他依稀記得旁人給他推薦的天下第一美人是宛南太守之女,怎麼會變成了沒有身份的男人?
但看到燕雲離的臉,他又立刻想起是自己挑中的畫中人沒錯!甚至本人還比畫中的好看百倍千倍,真人這般風姿綽約豈是畫像能比!
燕雲離、燕雲離……王棟琢磨着這個名字,忽然腦中閃起一盞明燈,他猛然想起來不久之前,他的謀士曾提過這個人,說他是傳說中鬼仙翁的衣缽弟子,被稱為天下第一智者的枕雲先生。
不過當時王棟并未在意,因為不管鬼仙翁也好,枕雲先生也好,既不是世家宗門之人,也不是名門将相之後,說白了,名不見經傳的江湖散人罷了,江湖草民本來就喜歡誇大其詞,頭銜越是叫得響亮的,多半沒有啥真本事。每天來遞帖子的人多了去,一個個都想在王棟這裡讨官職,王棟看都看不過來,根本沒把這等江湖人看在眼裡。
不過……如果早有人告訴他,枕雲先生長成這樣,那他早就把人收入囊中了,王棟皺起濃眉,得虧台靜池有眼色會辦事,這件事得給台靜池賞賜。
王棟臉上堆起笑,晃悠悠地走到燕雲離面前:“聽聞美人乃鬼仙翁的大弟子,有經世之才,今日得見,真乃三生有幸。”
王棟順勢就要拉燕雲離的手。
燕雲離也不躲閃,而是開口道:“哦!原來你長這樣!”
王棟噎住了,全然忘了還僵在半空中的手,忍不住問道:“美人難道仰慕本座已久?”
“呃……”燕雲離挑了挑眉,“确實……挺好奇的。”
燕雲離上一世帶兵進東都的時候,王棟的墳頭草都幾丈高了,燕雲離隻聽聞過這個枭雄的大名,從未見過面。當時天下英雄四起,想殺王棟的人太多了,根本輪不到燕雲離出手。
對于這個獨攬朝政十年,将皇室捏在手心,最後親手結束一個朝代的枭雄,燕雲離還挺好奇他的樣貌的,現在看起來跟想象也差不多,隻不過王棟久在東都,多年未騎馬打仗,又沉迷酒色,大腹便便早不複當年猛人的模樣。
王棟攤開雙手張開懷抱,抵着下巴,和顔悅色道:“那,本座跟美人想象中的可一樣?”
重生這一世,燕雲離決定遠離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東都被王棟控制約莫還有兩年,他不如到什麼山頭拜什麼神,于是他摸了摸鼻子,憋着聲音道:“真……英雄也。”
王棟被誇得哈哈大笑,張開雙臂道:“美人真是好眼光,普天之下,沒有比東都更繁華的地方,也沒有比本座更大的權力,隻要有本座照拂,美人仔東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他意思很明顯了,既然咱倆看對了眼,那别糾結了,跟了我,以後自然吃香喝辣。
燕雲離當然不可能答應,他眨了眨眼睛,拱手道:“離有個心願,還望太師能成全。”
“你說。”王棟大手一揮,這東都的金銀珠寶,他要多少有多少。
燕雲離道:“離一直向往東都的街市生活,想在東都開一間店鋪。”
王棟一愣:“就這?”
“就這。”燕雲離點頭。
王棟感覺有點不可思議:“别說一間店鋪,就是十間,本座也能馬上命人送給你。”
燕雲離連連擺手:“不要送,轉讓費和租金離自會奉上,隻是聽說在東都開店鋪,一般人難以獲得衙門的許可,這一點還望太師幫幫忙。”
燕雲離可不打算強占别人的店鋪,要不然等王棟一覆滅人家不找他算賬才怪,前世十三年諸侯混戰,東都一直是個安穩的地方,這一世他想好了,就在東都養老。
王棟見他執拗,心道可能真是鄉野中人,沒見過太多世面,不敢要求太多,這樣倒也有趣,于是道:“這還不簡單,美人挑好了店鋪,我立刻叫台将軍幫你辦好一切手續。”
“多謝太師,離感激不盡。”燕雲離抱拳。
王棟盯着他,心中癢癢,道:“既然你也仰慕我,我也中意你,那本尊再單獨送座雅宅給美人,也方便我們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