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府正房的門半掩着,一個身影坐在書桌前。魏初修長的食指和中指夾着幾張空白信紙,将它們的一角放進油燈的燭火裡。
信紙快速燃燒着,燃起的火苗漸漸變小,魏初松開手,油燈裡隻剩下了灰燼。
“将軍。”莊谙推開房門,轉身關好,“白小公子睡下了。”
“府外有什麼動靜嗎?”
“和往常差不多,不過太子的人多了不少。”
“他倒是坐不住了。”
“不止是他,通史閣一事,各方勢力都有自己的算盤。陳詞今夜也不知是否能查到一二。”
“通史閣的事慢慢查,眼下應州的事更要緊,應王的意思是讓我盡快過去。”
“真是猜不透老皇帝,那應王是皇子裡頭最軟弱無能的,這麼多年在應州都是有名無實的擺設。要不是他是皇後所生,那些舊臣後人恐怕早下毒手了。”
魏初用毛筆尾撥弄着紙灰,“老皇帝的治國才能,也就是權力制衡了。”
“那位白小公子你可有安排了?”
“先跟在我身邊。”魏初把毛筆放回書桌上。
莊谙神色凝重,說道:“你了解我的,太多的不确定性會讓我不安。”
“放心,都在掌握中,我不會讓你的策略受到影響。”
“好,這幾日我先吩咐他們收拾要拿去應州的東西。你也睡吧,我回房了。”
魏初送莊谙出了房門,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打開床上的被子,匆匆入睡。
翌日,陽光還未鋪滿承州時,将軍府的庖廚裡已然有了刀擊案闆,鍋濺熱油的聲響。
鳥兒們叽叽喳喳地叫喚着,不知在密語些什麼。而府裡的人們做着各自的活,都安安靜靜地不言語,倒是打掃院子時掃帚發出的“唰唰”聲同鳥鳴聲混在一起很是和諧。
白清柳睜開眼,意識到這是将軍府,急忙起身穿好衣服,又整理好床鋪。
照目前來看,他所能住的地方,也隻有将軍府了。爹娘應該不會太擔心吧,他走時交代了俞枝,自己出去散散心,過段時間自然會回家。
不過爹這次竟然沒有派人四處尋他,反而讓白清柳疑惑起來。
白清柳的腦子可不能想這麼多,他打開房門,陳詞就站在門口:“白公子,你們貴公子哥兒都是起得這般晚嗎?”
白清柳忙揮手,道:“啊?我……我可能是還不太習慣早起。”
“算了,将軍讓我來喊你吃早飯,快走吧。”
白清柳坐上飯桌,還是昨天的位子,早飯以粥為主,很清淡。
魏初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對白清柳說道:“對了,白小公子,今日你得随我進宮一趟吧。”
“進宮?”白清柳很是奇怪,“我從未進過宮的,我們進宮做什麼啊?”
“太子殿下派人來邀請我們去承冠宮裡做客。”
“可是我與太子并不相識,我又不像小魏大人一般參與政事……”
陳詞打斷他的話:“白公子,太子殿下專門邀請你,不好推辭的。”
“那好吧。我們何時出發?”
魏初第一個起身,道:“現在。”
莊谙收拾着桌子上的碗筷:“馬車在門口,你們收拾收拾便走。”接着又仰天長歎:“誰讓今天輪到我刷碗了呢?”
于是白清柳跟着魏初和陳詞上了去承冠宮的馬車。
承冠宮裡,盛宴穿着玄色蟒袍,看着銅鏡裡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揚。
“姜至,客人們通知得如何了?”
姜至恭敬地站在一旁,忙低頭答道:“回殿下,都通知到了。”
“他們怎麼說?”
“殿下邀請,自然畢恭畢敬地謝恩,今日沒有人會缺席。”
“哦?那我們的魏大人也是嗎?”
姜至一愣,隻得回道:“魏大人他還是老樣子。”
“無妨,他的确有特立獨行的資格。且就随他去吧。”
姜至不理解太子為何總是對魏初有所退讓:“可長此以往,恐有損殿下威嚴。”
盛宴轉過身,對着姜至冷笑一聲,道:“我的威嚴?整個皇家的威嚴他都未必放在眼裡。别忘了,他這個政商是怎麼當上的。”
“明白,是屬下多嘴。”
馬車颠簸了一路,白清柳還不太适應,這承冠宮的路,怎麼這般難行?
好在終于到了宮門,侍衛見來人是魏初,并不多問,直接放行。
承冠宮門外大大小小停了不少馬車,裝飾得都比将軍府的奢華。陳詞走在最後,他仔細打量着各個馬車夫,悄聲向魏初道:“沒有。”
白清柳也不知陳詞說的什麼意思,隻能緊跟在魏初身後,生怕自己迷了路。
與魏初一行人一同到達宮内的,還有一位白清柳不曾見過的女子。
女子身材高挑,身上的飾品不多,着一身象牙黃華服,其上繡着金色的梨花暗紋,梨花葉則采用竹青色。
與衣着表達出的典雅内斂不同,女子的長相給人以一種冷若冰霜不可靠近的感覺。
“魏大人。”女子先欠身行禮,聲音清脆如珠落玉盤。
魏初拱手行禮,道:“長公主殿下安。”
白小公子想起來了,原來這就是父親和自己提過的長公主盛浣歸。
白清柳學着陳詞的樣子,也連忙一齊行禮問安。
“這位是?”盛浣歸看向白清柳,問魏初。
“白家次子,白清柳。”
盛浣歸點點頭,不冷不熱地道:“倒是第一次見,往常見他兄長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