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花匠臉色慘白,雙眼無神,仿佛死灰,一隻腳伸進門裡,死死的橫在門内不讓薛笑白關門。
他的嘴角勾着一抹詭異的笑,用比下午庭院裡更加難聽的粗啞嗓音,對薛笑白說,“……晚上好,閣下。”
更恐怖的是,他的手中正端着一盤風幹臘肉,每一片肉上都有着不自然的裂痕,比坎貝莉夫人準備的形狀更加随意,像是被非常粗暴的撕扯下來,帶着鋸齒般難看的痕迹,再加上那熟悉的刺鼻香味,比之前的任何一盤臘肉都要讓人難以忍受。
“吃點,吃點。“花匠的聲音仿佛從喉嚨深處拖出來的一般,充滿了不知名的陰森。
薛笑白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毫不猶豫再次關門,但那花匠的腳始終死死頂住門,不論他如何用力,門始終無法關上。
薛笑白目光一冷,直接毫不留情的抓着門不停地開關,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狠,重重的關門聲裡甚至混雜了骨頭斷裂破碎的聲音,但花匠好似感覺不到疼痛似的,眼睛沒有絲毫生氣,隻是看着他,嘴角詭異的笑容咧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吃點,不會死的。”
花匠幹枯的手舉着臘肉沖着薛笑白的嘴伸進來,笑容越發猙獰。
薛笑白直接猛地後退了一步,那隻僵硬的手也緊跟着伸進了門内,花匠的那股死氣似乎更加濃重了,混雜着盤中臘肉難聞的味道,他的身子如同死屍一般晃動,整個人不斷逼近,腳步踉跄而不容抗拒。
薛笑白的心跳猛地加速。
“吃點,吃點,你會喜歡的。”
盡管薛笑白已經發現,由于某種規則的限制,如果自己不願意,花匠是不能強行将肉塞進他嘴裡的。
但是,他卻不能再繼續往後退了,因為這樣一來,這東西無疑會直接跟到房間裡,一旦到了12點,自己就隻能跟他共處一室,到時候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
更何況花匠的這個無論如何都要讓他違反規則的舉動,像是要跟自己同歸于盡一樣。
這份臘肉絕對不能吃!吃了就無法回頭了!
突然,花匠的手臂猛地伸展,一隻手死死抓住薛笑白的衣領,将他的身體強行拉近,另一隻手将盤子直直往薛笑白的嘴上撞!
薛笑白隻能緊緊閉着嘴,但還是阻止不了那令人作嘔的香氣直沖進鼻腔……
“吃……點……”
花匠的嘴巴幾乎貼到了薛笑白的耳朵旁,腐朽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讓人幾乎窒息。
誰……他媽要吃這惡心的東西!
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薛笑白一把掙開花匠的手狠狠攥住,正要直接擰斷,下一瞬間——
他愣住了。
手下沒有任何柔軟的觸感,隻有孤零零的袖子和袖中那根細長堅硬的骨頭,他甚至還能摸到骨頭上那些斷面被強行撕裂,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的碎肉……
而薛笑白清清楚楚的記得,中午的時候,這個花匠的右手臂還是完好的。
從開門到現在,太多的震驚與駭然讓金發青年終于發出了聲音,“我去!你到底他媽的是個什麼玩意!”
此時,隔壁的房門突然發出響動,花匠死白的臉上盛滿了不甘心的陰沉,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以非人的速度從二樓下去,眨眼便消失無蹤。
與此同時,隔壁門被打開,岐川走了出來,轉頭看到薛笑白此刻顯然遭遇過什麼的狼狽的樣子,男人皺了皺眉。
“我剛剛聽到了你的聲音。”
像是要解釋自己為什麼現在才開門一樣,岐川僵硬着聲音道。
呵,多新鮮。說得好像提前聽到了你就能救我一樣。
薛笑白披頭散發,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不說話。
似乎被青年不陰不陽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岐川冷着臉撇開了視線,“你……”
“吵到你了?不好意思。”
怎料不等他說完,薛笑白就直接留下一句不冷不熱的話,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岐川:“……”
……
這個晚上,依舊是一片死寂的沉悶,薛笑白本以為在做好了一切防打擾的準備後,自己會安然入睡,然而事與願違,花匠起死回生的事一直在他的腦海中萦繞。
薛笑白确信,他下午是親眼看着花匠在自己面前斷了呼吸,被另外兩名仆人擡走的,結果晚上就變成了那麼一個不人不鬼的玩意出現在他的房門口。
如若以此進行推論,把莊園裡所有仆人當做一個整體,那麼很可能這個群體本身就具備無限循環和再生的能力,他們很可能一直都在不停地死亡,然後以一個周期為限,不停地複活。
這樣才是坎貝莉夫人想要的效果,永遠痛苦,永遠存在。
但,隻是如此嗎?
薛笑白依然覺得,不能喝水的循環跟不停自相殘殺互相撕咬的循環相比,仆人們的懲罰比起鎮民們的懲罰未免也太輕松了點。
這時,薛笑白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剛才抓住花匠右手時感受到的詭異觸感。
短短的一段時間裡,花匠右手上的肉怎麼就憑空消失了呢?
肉,都去哪了?
薛笑白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重生系統,現在幾點?
【現在是副本時間淩晨3:15】
看來是時候了。
薛笑白立即走到落地窗邊往下看。
如同昨晚一樣,整齊排列的肉架子再次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庭院中央,依舊挂滿了密密麻麻的整塊臘肉,一團團陰影在黑暗中毫無生氣的杵在肉架上。
這次,薛笑白根本沒睡,可他卻沒有聽到任何一點搬動肉架的聲音。
渴水的仆人。
不允許被喝水的仆人。
搬運臘肉時冷汗淋淋的男仆。
死而複生的花匠。
光秃秃的手臂。
一切相關的疑點突然像是一條逐漸明晰的絲線在薛笑白腦中串成了一個猜測。
是時候該去驗證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