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氣氛帶着冷凝與緊張,禦花園中原本在夜間也不曾有漆黑一片的光景,月亮挂在高處照亮一整片天。剛剛被填平的地面上依稀可見梅花樹的影子,一路蔓延至這幾人的腳下。直至藏進雪堆裡消失不見。
風聲稀稀疏疏,跟在蕭筱願身後的侍女以及宮女低着頭不敢看,她們甯願自己沒來過這裡。
剛剛公主的意思是與這位看上去規矩禮數什麼都不懂的宮人成婚?
這萬萬不行!
秋百急得咬住自己嘴角,手指攪在一起,急沖沖想上去卻被身側的春芽攔住。
誰?
做什麼?
成婚?
遙如意抱着花盆緊張兮兮地弓腰,實在是腰酸得不像話,他偷偷站起身,對面的公主還在等他回話,遙如意看她的表情不像作假。
但人與人之間成婚是需要相互喜歡的,他第一次見到這位公主,屬實是談不上喜歡。而且,“不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遙如意草草行禮,抱着花盆就要逃,趁現在陛下還在宮宴上,他要趁早回去。
蕭筱願不死心,伸手想抓住他,但對方實在是太靈活了,身前抱着一個花盆還能敏捷扭胯,她最終隻能碰到對方飄起的衣袖。這寒冬裡,他竟隻穿了一件紗料素袍。
料子上乘,可不是普通宮人穿得了的。
蕭筱願還想挽留,卻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聲音越來越明顯,冬靴吱吱呀呀踩在零星雪面上,稍後在她身後停住,“長公主殿下,奴才奉陛下的旨意接您回去。”
蕭筱願點頭,“有勞公公了。”
也就過去了半個時辰,天色卻又昏暗不少。步步靠近大殿能感受到暖爐與提燈的暖意。擂台被撤去,群臣回到了殿内,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聲窸窸窣窣,顧回舟像是在小憩,歪靠在龍椅上。
“參見陛下。”
顧回舟睜眼,“嗯,公主可想好了?”
在場又安靜了。韓季青噌得一下站起身,速度之快還碰掉了桌上的兩個橘子。韓季文想把他拉下來,拽了兩下硬是沒拽動。他朝着對面他爹無奈攤手,随後不管了。
“回陛下,能得韓将軍愛意是筱願的榮幸。但既然各位大人争議過多,筱願可替陛下分憂,另擇人選。”蕭筱願停頓後開口,“不過這人選可否由筱願選擇?”
她這話一出口,兩側的大臣又開始讨論起來。
“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是沒看上韓将軍?”
“一看便是不懷好意,怎能讓箫國來指定和親人選!”
“會不會又是蕭國的謀劃?”
……
“哦?”顧回舟坐直了身子嘴角含笑,語氣輕揚,“難不成是韓愛卿入不了公主殿下的眼?”
“筱願不敢。隻不過是筱願自知身份有異,願嫁與常人共度一生。”
韓季青慌了。但這時候擂台上不出彩的一些個世家公子來了精神,“咳咳——”一個個端正坐姿,連酒都不喝了,眼神殷切望向那抹窈窕。
“何人?”
秋百被春芽捂住嘴說不出話,她二人站在大殿角落他人不足以看到的地方緊緊盯着形勢,春芽同樣擰緊眉頭滿臉的不贊同。
“回陛下,剛剛筱願覺得偏殿中煩悶,便去禦花園賞花。恰好遇見一宮人,那人眉目如畫目若朗星,即便在夜色中也看得出容貌俊朗氣度不凡,說起話來溫潤如玉,是為翩翩公子。
筱願見到他時他正在禦花園為盆景換土。”
“一襲白色紗袍,懷中抱着青綠色的碎瓷花盆,實屬月下之仙人。筱願俗氣,面對如此仙人之姿心中歡喜。如此不凡卻隻是陛下宮中的一位花匠,筱願心中愛慕,不隻可否如願?”
“這!這又是何人?”
“仙人之姿,可否帶來與我們瞧瞧啊。”
“嫁給一位花匠,箫國怎會願意?”
“可從未聽說陛下的禦花園裡有這樣一位花匠,如此一看,這般也好。不如在京中為這位長公主修建公主府,那花匠便是個驸馬。這是何等逍遙!”
……
蕭國的外交使頓時兩眼一黑,一群人唇色泛白面色焦急,無論是百裡家還是韓家都任憑公主選擇,可這!
這可不行啊!
“長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喊破喉嚨也無人搭理,幾人隻能祈禱還有轉機。
顧回舟不語轉頭看着崔祥祝,面色稱不上好看,“剛剛把蘑菇放在何處?”
崔祥祝錯愕,“放在雲殿的桌案上,陛下?”
蕭筱願嘴角含笑,眼中隐隐暗藏期待,她對此有九成把握,那位小少年看上去可不是太監,長得如此俊朗,當得了她的驸馬。
相比嫁與韓季青,這雲國皇帝定然有所選——
“好,朕便賜婚長公主與韓将軍,擇日成婚。”說完,整個人迅速起身,像是終于解決了一件要事,如今馬上要去解決另一件事。
崔祥祝對驚愕擡頭的長公主笑笑,慌忙跟了上去,“老奴提前恭祝長公主殿下,哎呦陛下——”
蕭筱願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雙眸瞪大不敢置信。
外交使總算松了口氣,洩力靠在一側。
“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