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時間轉眼即逝,婚期如約而至,在這一月中蕭小河可謂是焦頭爛額,好在有邢夫人幸災樂禍意味的幫襯,總算沒出什麼大錯。
蕭家親戚不少,除去那些八竿子打不着,光說親近的,林林總總也幾十号人,蕭監林這一房,正妻邢夫人,妾室趙、方、任三位姨娘,還有些侍妾丫頭都且不論,邢夫人所出蕭天啟,趙氏無所出,方氏有一女已嫁人,任氏一女喚塵兒。
蕭監林又有一兄一姊,其兄三子,個個不是善茬,對蕭家名下商産虎視眈眈,其姊一女一兒,也都仰仗着蕭監林尋個好夫婿妻子。
這一場婚宴衆人皆盛裝而至,心中卻各懷心事。
無論各人心中何等嘲笑奚落,但這是天家賜婚,論陣仗絲毫不遜旁的公主驸馬,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長街十裡紅綢金幔,鑼鼓震地響徹雲天。
蕭小河不願成婚,她料許淩也應如是,故不會故意為難,雖安撫九娘、置辦東西費了好些心力,此刻仍然一副振作激動模樣,怕給許淩落了面子。
至于怎麼遮掩過去自己是個女兒身,蕭小河仍未想好,對付旁人,蕭小河都點的是産自大燕的迷魂香,此香無毒無害,但會使人意識不清,昏昏欲睡,醒後遺落世事。
可問題是許淩算半個燕人,她不知許淩對此香有無了解,若是被她發覺,倒是麻煩更大。
不過心中有再大的煩惱蕭小河臉上依舊樂呵呵,她身材高挑,劍星眉目,一身紅衣顯得整個人更為容光煥發,再加之嘴邊眉間的笑意,讓人看過去便難移開目光。
來往賓客都笑着與蕭小河搭話寒暄,氣氛熱鬧非凡。
“新娘子到——”
侍從高昂激烈的響聲傳來,屋内的聲響逐漸變淡,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着蕭府門外緩緩停歇的馬車,期待着見一見這傳聞中的八公主。
蕭小河快步走到了門口,車簾被侍女掀開,一雙纖纖玉手從車中伸出,在場所有人都止住了呼吸。
“有什麼好看的,八公主是出了名的貌若無鹽。”蕭天啟在後側嘟囔道,蕭塵兒聞之忍不住輕聲道,“三哥何必在如此大喜之日挖苦,況且容貌天定,也無對錯高下之分。”
“你這丫頭也敢與我頂嘴了。”被一向怯懦的蕭塵兒下了面子,蕭天啟惱怒道。
邢長玉望了蕭塵兒一眼,臉上又變得微紅,見勢不妙他連忙打起圓場:“這麼多雙眼睛看着,表兄莫與塵兒表妹相急,讓周圍人見了笑話。”
蕭天啟見周圍果然有一二好奇打量目光,聲音小了幾分,塵兒同樣感受到目光,自小不被重視,再加上生母怯懦,塵兒一貫是最柔和膽怯的,被如此一打量不免面色羞赧。
見邢長玉一臉和善的解圍,塵兒心中不免多了幾分好感。
她與邢長玉接觸雖不多,但也算從小一塊長大,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在二人之間流轉不定,塵兒臉色更紅了,邢長玉也低了頭。
許淩的身影模糊出現,衆人的表情變幻不定,這八公主果然和燕女一般高大,站在蕭小河身邊與其不相上下,與傳聞中一模一樣。
可蕭天啟嘲笑的聲音還未發出,周圍就有人發出一二聲驚呼感歎,隻見在陽光掠影之下,許淩的五官一點點變得清晰,冰冷又精緻得無可挑剔的面龐出現在衆人面前,與蕭小河唇紅齒白的俊俏不同,許淩如一件沒有生息的木雕,不過這樣的一張臉,就是瞎子也說不出貌若無鹽四字。
“娘子生得真高。”蕭小河略帶羨慕地看了許淩一眼。
蕭小河本沒指望許淩回話,出乎她意料的,許淩竟微微颔首,略帶沙啞的女聲傳來:“承蒙将軍誇贊。”
“八公主雖然生得高大了些,但生得真姣麗清秀,與市井間傳的還真是不一樣咧。”
“是啊,瞧着也是個知禮的,倒是被名聲累了。”
蕭天啟瞥了那幾人幾眼,那幾人面面相觑地閉了嘴。
“怎麼還不出來。”蕭天啟不耐煩地走到了邢長玉身邊,盡量壓低聲音道。
邢長玉依舊是那副猶猶豫豫的樣子:“快了……應當快了……”
“來了……”
本還要說什麼的蕭天啟眉頭一松,看見擠入本内的窈窕麗影不禁彎了唇角,他默默向後退了一步,準備觀看接下來的好戲。
蕭将軍與邢夫人坐在上首,在司儀的唱和聲中,蕭小河與許淩正要拜堂完禮,可此刻闖入的女子打斷了這一莊重的時刻,并奪走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蕭小河與許淩齊齊轉身,不動聲色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生得與許淩是兩個極端,隻見其身材嬌小,面容稚嫩可愛,一雙杏眼半含淚水,兩枝彎柳難掩春情,見其者不住心生憐惜。
“你是何人?”邢夫人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看了眼事不關己的蕭天啟,她恨不得蕭小河明日就消失在這世上,但今日婚事象征着蕭家臉面,蕭天啟可莫要搞出什麼亂子不好收場。
“婢子春桃,是三月前剛進府的打雜婢女。”鴉雀無聲之中,春桃跪倒在原地,“奴婢有苦、有冤要訴,還望老爺、夫人,為奴婢做主!”
蕭監林面色不佳地望着邢夫人,邢夫人叫苦不疊,面上卻依舊帶着笑意:“有何冤屈非得等小河大喜的日子來訴?來人,先帶春桃下去,待到明日,我與老爺定仔細聽你說來。”
蕭天啟與邢長玉對視一眼,剛欲上前替春桃說情,卻沒料到蕭小河竟快他們一步。
“母親,今日來往賓客衆多,讓春桃如此下去不免有些不明不白,倒像是我蕭府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髒事兒一般。”蕭小河笑眯眯地看向了一身赤紅婚服的許淩,“公主應當不會介意吧?”
“無妨。”許淩垂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