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看不慣,橫橫地插在二人之中:“将軍何故前來?總不能是怕妾身幾人欺負夫人去罷?”
說着拿眼睛一會兒望着胡姨娘,一會兒望着許淩,一會兒又望望蕭小河,目光流轉之間不知想着什麼。
“那倒不是,不過瞧夫人模樣也不喜歡你們,幹脆日後都别來了,夫人清淨你們也輕松。”蕭小河與許淩四目相對,許淩先行移過目光,“日後等你們相熟了再說這些也不遲。”
此話正合許淩之意,他點頭道:“甚好。”
九娘算是發現了,夫人誰的話都不理,隻與将軍講話,将軍也開始向着夫人說話,哪裡有她插的進嘴的地方!
于是九娘氣呼呼道:“好了好了,姐妹們都散了吧,瞧将軍與夫人的親昵樣兒,接下來怕是要親嘴兒了!”
胡秋曼聽了這話兒淚珠子一個接一個地滴下:“将軍都沒與妾身親過嘴兒,怎就要與夫人親了?妾身的心口好痛。”
“不痛不痛。”蕭小河哄小孩似的揉了揉胡秋曼的手,瞧樣子十分熟稔,“都道十指連心,這樣便不痛了。”
“将軍真是天人下凡,果真一點都不痛了!”胡秋曼貼蕭小河貼得更近了些。
衆人看着暗自發笑之際,鐵向褴忽近來附在耳邊同蕭小河說了什麼,蕭小河笑容不變,走到了許淩身邊道:“想不想同我再去赴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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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小将軍怎麼什麼事兒都帶您去,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端倪?”
夜深之際,許淩房内仍有一道微弱的燭光支撐,平靜的燭火沒有絲毫波瀾,昭示着漏夜之深。
“他是怕我……”許淩頓了片刻,“怕八公主無事可做罷了。”
“倒像是他的做法。”青燕話鋒一轉,“不過冬才人那傳來消息,說有人在宮中打探黑鷹的事兒,她幫忙遮掩過去了。”
許淩未作言語。
如今的蕭小河到底對他,或者說對八公主是何等感情?
許淩拿不準,蕭小河這樣的人迷惑性太強了,他猜不透蕭小河的話中究竟幾分真,幾分假。
甚至蕭小河對後院中的人态度他也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足夠親密卻好似差了一層什麼,但讓他說具體是什麼,最終沒有個定論。
蕭小河,蕭子客。
許淩又輕聲念了遍他的名字。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許淩的腦中閃過了許多人對他的評價,冬才人、安玉、許陸......以及京中衆人。
許淩突然痛恨起少時那次偶然相遇來,若非那次,之後再遇到蕭小河的時候想必能坦然不少,何故像今日一般添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思緒?
更令人難以忍受的是,他自己也說不清這些思緒到底是什麼?總歸不似安玉她們對蕭小河那樣,卻又說不出到底哪裡不同。
燭光照得許淩的臉忽明忽暗,除了報仇他的情緒如一潭死水,再大的喜怒沖擊也打破不了水下的平靜,自從有記憶的十餘年來,許淩就如同一個木頭人一般,而蕭小河存在勾出了他藏在心中的興緻。
是幼時眉飛色舞幫他紮頭發的小将軍,是名動滿京的風雅之客,還是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揚遠将軍?
青燕以為許淩是在思忖大燕局勢,哪裡想到許淩滿腦子都是蕭小河,她輕手輕腳地侯在簾外,生怕打擾到許淩的思緒。
一夜霎眼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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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蕭小河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準備赴宴——昨日那發請帖的不是旁人,正是蕭小河的一家,蕭家那兄弟三人。
那三人如今春風得意,好不招搖,這幾日的宴辦得比往常幾年都多。
鐵向褴看着蕭小河穿的衣服,臉上的五官都擰在了一處:“将軍!您,您怎麼穿的這麼寒酸去赴蕭家那兄弟三人的宴,本來他們就得意着,看您這樣豈不是更得意了!”
蕭小河穿的與往日截然不同,不知從何處翻來了一身灰白長衫,簡樸素淨至極,身上旁的配飾也全都褪去。
鐵向褴知道這是蕭小河故意為之,可看到那麼俊俏潇灑的将軍穿得粗布麻衫,全靠氣質撐着,他心中依舊不是滋味。
“你們怎麼來了?”蕭小河感受到一陣目光,猛一擡頭,發現門外站滿了他後院中的人,以九娘和胡秋曼為首,神色複雜地看着他。
胡秋曼率先撲倒在了蕭小河身上:“嗚嗚将軍,妾身日後再也不買首飾珠寶了,定把月俸都給你去買衣裳~”
九娘喃喃道:“将軍怎落魄得連件赴宴的衣裳都沒有……”
這二人一言一句将蕭小河說的凄慘無比,引得身後衆人都眼淚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