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旅行者怎願放棄乘車上路的機會?那是他們離開這裡的唯一機會。或許在某一刻,在這車上的每個人,都可能在某一站找到回到自己世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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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易勒躺在純白色的床單上,因為失血過多,道沒有說比病床的床單還白。隻是本來健康黝黑的皮膚變得發黃發灰。眼皮緊皺着,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轉,一直醒不過來。監視器滴答滴答的記錄着他規律的心跳。
汪昊紀是在電話挂斷後四個小時趕到醫院的。到的時候除了房東和大夫,還有兩個一個是朋友一個是同事。幾個人和房東倒是很幹脆,商量好了怎麼分付醫藥費,目前不知道是掉還是跳,所以還有後續墜樓責任的追究。沒用多長時間也解決了。
汪昊紀倒像是個誤入的,大夫見機就把他拉過來,大概講了一下病人的情況。
雖然不清楚墜樓原因,但樓層不算太高,從五樓摔下來,沒直接墜在水泥地上,而是掉進了樓下的人工湖,途中有一些樹枝什麼的做緩沖,武易勒年輕又是練家子身體結實,已經是萬幸了。
有幾處骨折和挫傷,腦袋在三樓的窗沿磕了一下,傷了頭,又流了血。現在一直沒醒過來,但單看片子,腦子可能有點腦震蕩其他是沒問題的。
他同事也是和武易勒一樣在地頭蛇手底下讨飯吃的人,付了一些錢,看着沒什麼事,就先走了。房東不是獨居,自己還有老婆孩子,就也先告辭了,承諾明天來換班。
眼看着武易勒沒人照看,汪昊紀就先沒走,也就自然而然的和武易勒的這位朋友聊了起來 。
"你和武易勒是……"
"我們應該算是朋友吧,"汪昊紀想了想他倆其實能算是一個老闆,也可以算同事。
"哦,這樣"男人應該是想抽煙,把煙盒摸出來又塞回去,扭頭端詳起了汪昊紀"你看着年輕,以為也是同事呢。我和武易勒認識挺長時間了,他人仗義,之前我還是旅行者的時候他和我組過幾次隊,算是過命的交情了。"
"你好,我叫汪昊紀。"
"你好"男人點了點頭。
"……"
…………
"我還有事,"汪昊紀察覺到了尴尬"我先走一步吧,剩下的就交給你了,需要我幫忙的話聯系我吧。"
"……那個"男人揚起臉笑了起來"小兄弟,你看一會兒我想去抽根煙,而且你來一趟,沒急事的話好歹等他醒吧。"男人說着就已經邁到門口了
"不是哥,我……"
"他醒來看到有除了我們之外的朋友來看他也會高興的。"他的煙都刁嘴上了,看着也是個熬大夜的社畜。
汪昊紀的屁股又落回座位上,
"行,你先去,不着急。"
汪昊紀其實是不知道怎麼照顧這種昏迷的病人的,就一直坐在陪護椅上盯着武易勒的臉發呆……
我爸怎麼樣了?他已經确診了是不是有一天也會這樣躺在病床上?我在他們眼皮底下失蹤了他們會發現有問題嗎?女朋友分手了什麼時候會找到下一個?……
想着想着悲觀主義又占領了高地,真的有人能活着離開這裡嗎?會不會一輩子困在這?王星琪真的能……
"小汪……汪昊紀,……汪昊紀!"
"?"汪昊紀猛的回過神來,武易勒醒了,正掙紮着要摸牆上的呼叫鈴,趕緊一把按住他的手,‘悲從中來’張嘴就是
"武哥!"
"喲~還,武 哥~啊?"武易勒的止痛藥勁沒過去現在還是很精神的"你怎麼來了,我一醒來就看見你盯着我發呆,我都怕你是愛上我了,怎麼了?想誰呢?"
"沒,你房東啊"王星琪又辯解起來"我能想誰,話說你怎麼回事?怎麼能摔下去的,擦玻璃來着?"
武易勒沒回答,摸索着他的手機。汪昊紀把床頭的手機遞給他,把他扶起來,武易勒接過去不知道幹了什麼,才說"你吃飯了嗎?餓不餓。"
汪昊紀敏銳的察覺到他是在回避他剛剛的問題,
"不餓,"他把武易勒的手機按下去"武哥,你到底怎麼了?"
武易勒的表情很複雜,很頹廢。與剛剛的無事發生判若兩人,他神情淡淡的臉上,一雙無神暗淡的眼睛,哪怕有什麼情緒也是一閃而逝,難以捕捉。
"我,前段時間過了一個副本…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時代的什麼事件…"武易勒喃喃自語着 手指緊緊的扣着床單,"我現在甚至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隻記得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轟炸機,不停的投彈,我和地上的人一起像老鼠和蟲子一樣,到處躲到處藏拼命想辦法躲避無處不在的炸彈!"
"……"汪昊紀像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怔怔的看着這個青筋暴起的人,伸手企圖按住他,武易勒卻反手攥住汪昊紀的手腕,
"密密麻麻的人被炸的血肉模糊,四肢到處散落,而且大半都是旅行者!"武易勒似乎在回憶什麼"好…好幾個炸彈都幾乎落到我後背上了,我都記不清楚被炸飛又摔在地上多少次,昏過去又醒過來多少次了。隻能拼命的跑"
"武哥……"
"你能想象嗎?"武易勒眼睛仿佛又被灰塵覆蓋了,回到了那個混亂的無可救藥的境地,一大一小無意識的大睜着"之前還和你打招呼,一起合作,每天吃飯睡覺在一個屋裡的人……就當着你的面,就在你眼前,變成了一攤零件,變成了一堆甚至…不能和人聯系在一起的一灘東西……"